家月在一旁听得生闷气,拉了陈文志的手,远远地避开去。
楼家明看到妹妹在他大喜之日不给他好脸色,心里生气,借着酒意,冲着妹妹的背影喊道:“喂,你和陈文志自由恋爱,你怎么懂得盲婚的苦?我第一次婚姻不能自己做主,我第二次婚姻还不能自己作主了吗?楼家月,你摆个脸给谁看啊?”
楼家月狠狠地瞪了大哥一眼,急急地走开了。
天上有一轮玉盘似的月亮,星星如同钻石一般在头顶眨着眼睛。喜庆的音乐渐渐远去,变得细小,四周终于安静下来。
楼家月拉着陈文志的手一直走到双鸿泰僻静的角落,结婚的音乐声听不到了,来贺喜的客人也见不到了,她才停下脚步。
她皱着眉,绞着手,心事烦杂。
陈文志看家月一眼,对她轻轻问道:“你大哥娶二房的事,你不高兴?”
家月皱眉说道:“我与你马上要成亲,结婚是人一生中最大的事情,特别对于女人来说,他却在你我成亲之前,把二房娶进门!先前还说要和我们同一天成亲,我没同意,所以他今天才在双鸿泰纳妾的,他这样做,简直给我们的婚姻招晦气!”
家月痛苦地想,没想到大哥是这样的男人,她最反感男人三妻四妾,假如以后,文志也像大哥那样,娶一个小老婆回家,她该如何面对?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会心碎而死的!
因此,楼家月用力踢飞了脚下一颗小石头,简直怒火冲天。
陈文志安慰她道:“不会招晦气的。”
家月沉脸说道:“怎么不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杜月笙还不是娶了一堆老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陈文志脸上一红,想他不也是男人吗,家月居然把他也骂了。他讷讷地想解释,张了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
家月也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是怀疑与忐忑不安,看了文志一眼,对他紧张地问道:“文志,你以后不会像我大哥那样吧?”
她说到这里,眼睛红了,鼻子发酸,慌乱难过地说道:“我现在都替我大嫂难过!你说那个小三,长得小眉小眼的,不管是样子还是气质,都上不了台面,我在北平的时候,家里的粗使丫头都比她好看。哼,她是模样比我大嫂强,还是出生比得上我大嫂?我大嫂可是梁启超的侄女!也不知道这狐狸精给我大哥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现在还怀上了我大哥的孩子,我大嫂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估计要哭晕过去!”
家月烦恼地看着远处的黑夜,面色发白。
女人的命真苦,好像就不能抗争不能反对,对于男人安排的一切,中能默默地痛苦忍受。
如果下辈子可以选择的话,她选择不作女人。
陈文志立马表态,鼓起勇气,向前一步,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家月的肩膀,对她说道:“家月,我不会和家明一样,你放心。”
家月征了一下,鼻子继而一酸,将信将疑地看向文志。
真的吗?他会是男人中的异类吗?
陈文志怕她不相信,对她无比诚挚地说道:“我和别的男人不同,很多男人三妻四妾,所以他们养的孩子长大了,也认为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他们也会娶几个老婆,可我父亲只娶了我母亲一个——”
真的?家月眼前一亮,心中一动,她喜上眉梢,原本难受的心情瞬间消失,没错,她以前确实听文志提起过,文志的父亲只有她母亲一个妻子!
陈文志笑着点点头,对家月温柔地说道:“我爹娘真心相爱,我母亲当年是杭州大户人家的小姐,我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穷木匠,后来他们相爱,我母亲便与爹娘断绝关系,与我父亲私奔到陈家村。我父亲一生,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母亲的事情,我父亲死后,有很多男人打我母亲的主意,我母亲为了我父亲,为了我们三个孩子,也没有再婚。”
楼家月听得鼻子发酸,眼眶发红,十分感动,她哽咽道:“这才是美满的婚姻,这才是浪漫的爱情。”
陈文志笑了笑,对家月说道:“所以,我也会像父亲一样,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夫人的,我可以向天发誓,如果有了你之后,再纳妾的话,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举起手来,对着天顶的明月发誓,模样神情无比诚恳。
楼家月立马心疼得捂住了文志的嘴巴,她无比感动,极大的幸福感让她一阵阵眩晕,她万万没有想到文志会好到这般地步!
楼家月哭着说道:“文志,我最佩服新文化运动的一点就是,它倡导中国人学习西方,实行一夫一妻制。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发誓一辈子只爱一个人,所以我很反感我大哥那样的人,当时杜月笙要娶我作小老婆,我拼命反对,也是这个原因。我这辈子,只可能给我心爱的人做正室,并且他要爱我,不能再纳妾室。没想到,我终于找到了,那个人就是你,你是这样好的一个人,我好幸福!”
家月喜极而泣,她很高兴,她和陈文志在婚姻观上是一致的,他们都是对感情专一的人。陈文志今天敢当着她的面对天发誓,一辈子不纳妾,足见其真心与诚意!
老天待她不薄!
家月擦了擦泪眼,深情地凝视着站在她面前的陈文志,文志傻傻地对她笑着,家月鼓起勇气,主动投入陈文志的怀抱,幸福地闭上眼睛,她喃喃地说道:“文志,抱紧我,抱紧我。”
陈文志有些愕然,也有些被动,不过他终于还是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大小姐。
家月像一片云,像一朵花,像一团火,又轻又暖,又香又甜,抱她在怀,比一个人孤寂的站在严寒之中要幸福多了。
陈文志突然笑了,心里掠过一阵又一阵暖流。
他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那样渴望结婚成家!
第二天,楼家明带着新婚的老二,陈文志带着楼家月,一行人买了火车票回杭州老家。
在此之前,司机已经带着厨子,载着一后备厢的礼物,开着汽车从双鸿泰出发回杭州了。
杭州是上海的后花园,距离上海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所以等到楼家月一行到达杭州的楼家时,楼老爷子和楼老太太早就知道了楼家明纳妾的事情。
两个老人看到家明的老二微微拱起的腹部,盼孙心切的两个老人,原本一肚子责骂的话,此时此刻,也生生咽了下去。
他们浑浊的老眼内有了亮光。
至于楼家明的大老婆梁思雅呢,得知家明在上海纳妾的消息后,便躲在房内哭了一天一夜,眼睛肿得似核桃,但她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知书达理,所以等到家明带着老二回来的时候,她居然收拾好心情,一脸微笑地出来见客了。
张珊珊在大堂给楼老爷子楼老太太献了茶行了礼,又给思雅献茶行礼,认了大房,楼家也算是正式认了这个老二了。
当天晚上,楼家明怀着对妹妹替他张罗二房婚事的感激之情,便把他向文志提亲,文志答应,妹妹和文志要马上择日大婚的事向楼老爷子汇报了。
日期:2020-12-14 0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