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艺摇了摇头,对楼家月伤心说道:“我原先也这样想的,想着他不去找事赚钱,那么在家帮我带带复兴的娃娃,做做家务,煮个饭,也算做事情了,我也不对他有其它要求了。结果,他不同意,他说没耐心,听不了小孩哭,我回到家,家里脏乱得像垃圾场,厨房里冷锅冷灶,他说他在舅舅舅妈家,有下人打扫卫生,有厨子做饭,有保姆带孩子,这些做饭搞卫生带娃的事情他全不会做,唉,都怪我,不能给他好的生活条件。”
“混账!”楼家月气极了,身体都哆嗦起来,她对陈文艺说道,“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像话?!他看不到你的难处吗?!你带着这个娃,怎么去上班赚钱?”
陈文艺叹息一声,对楼家月说道:“我有一次,干脆把娃扔给老大自己上班去了,结果回到家里,囡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问起老大,他说他一天没给她弄吃的,所以后来,我就不敢给他带娃了。”
楼家月气得站起又坐下,一张脸都气黄了,老大简直活成了一个人见人恨的废物!
此时此刻,如果庞中华在楼家月面前,她真的要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她楼家月养大的孩子怎么变成了这种蛀虫。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陈文艺喃喃地说道:“所以后来,我就带着囡囡去上班,我把孩子交给学校的保安两口子带着,每个月给他们一些看娃的钱。”
原来如此!
楼家月明白过来,对陈文艺生气地说道:“要不我让你哥去成都一趟,把老大接到我们家来,再这样下去,这孩子要完蛋了!”
“不用,不用。”陈文艺立马摇头,面色惨白,惶恐又坚定地说道,“嫂子,我来看你们,只是因为快两年没见面了,我想你们来了,来探探亲,并不是向你诉苦的。我过得很好,老大也很好,我们母子好不容易在一起,不能再分开了。现在复兴也有了孩子,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老大知道你们会骂他嫌弃他,所以离家出走了一阵,回到我的身边,这是我欠他的,我不管受什么罪,我都认,我知道老大在报复我,我愿意承受这种报复,我想有一天,他觉得报复得差不多了,心里的气消了,他就会变成一个好孩子了——”
说到这里陈文艺的眼里有了泪,她几乎是用央求的语气对楼家月说道:“嫂子,我求你了,千万不要把我的事告诉我哥,我哥要是知道老大现在变成这样,我过得如此艰难,他会爆炸不可,我拖累了你们大半辈子,我不想再拖累你们了。”
听到这里,楼家月的内心一阵针扎般的难过。
陈文艺伸手擦了擦眼泪,看了看怀中的囡囡,她笑了笑,说道:“我这次来,就想着复兴有了孩子,囡囡又这么漂亮,我带来给你们看看,让你和哥哥知道,我和孩子都过得好好的,我和复兴再次有了联络,我想她愿意把孩子送到我的家门口,请我抚养,这说明她给了我补偿的机会,如果我做得足够好,有一天她会原谅我,回到我的身边来的!”
陈文艺的语气充满希望,原本暗沉无光的眼睛终于有了光辉。
楼家月征住了,她很快发现,这三个孩子,成了陈文艺前行的枷锁,她背负着这沉重的三个枷锁,在这个艰难的世上,坚强独立的活着,她很苦,但是她一直在怀抱着希望坚持着。
楼家月难过极了,心里满满的,都是对陈文艺的心疼与佩服。
她看着文艺,对她说道:“文艺,你错了,你不欠三个孩子什么,我们都不欠他们什么,我们把他们三个养大成人,我们的义务和责任就尽了,这三个孩子如今走的走,剩下在家的没出息,是他们自己不懂事。你千万不要对他们怀着愧疚之心啊,你已经活着很难了,你要是这背负着这样的沉重枷锁活下去,我真担心有一天,你会承受不住——”
楼家月说到这里,看着陈文艺,杏仁状的大眼里全是对陈文艺的担心。
陈文艺听到这里,胸中掠过一阵暖流,她微微一笑,对楼家月轻声问道:“嫂子,你会担心我承受不了苦痛,有一天,会崩溃吗?”
楼家月难过地点点头。
“不会——”陈文艺立马擦擦眼泪,努力一笑,眼里闪着希望之光,她看向窗外,外面阳光明媚,蓝天一碧如洗,她振作精神地说道:“我不会的,我还没有与三多重逢呢,我想,如果我疯了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三多了,如果我好好地活着,而且把我们的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养得那么好,到时候,与三多重逢了,他会很高兴的,那个时候,我们就一家团圆了。”
楼家月征住了,对于陈文艺的敬佩之情,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她看向陈文艺,对她问道:“这么久了,与庞三多一直没有联系吗,他没有写信,也没有打电话过来?”
陈文艺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消失,眼里的光亮消失,她低下头,用沙哑的嗓音回答道:“台湾还在封锁阶段,那边不许岛上的人跟大陆联系,我想,我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搬了几次家。三多就算有办法穿越封锁,他也找不着我了。”
说到这里,陈文艺内心一阵针扎般的难过,她与庞三多两个人,如同两只断了线的风筝,各自身不由己地飞向不可知的远处。
陈文艺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唉,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不管是他,还是我,我们都会互相联系上的,到时候,我就解脱了,轻松了。”说完,努力笑了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楼家月的心里阵阵心疼,她沉默地看向陈文艺,发现两年不见,文艺老了许多,如同一株失水的热带植物,她现在瘦得皮包骨头,面色苍白,神情疲倦,可以说,那个美丽尊贵的军官太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憔悴贫困的女人,只是那只大眼睛,透着坚定希望之光,还依稀能看到从前美丽的影子。
楼家月感动敬佩地想,文艺多像那石头缝里的杂草啊,尽管生存环境恶劣,可是她仍然坚强乐观地活着。
这个时候,陈艺志买奶粉回来了,他满面笑容,步子如飞,怀里抱着奶粉如同抱着金元宝一般,双手搂得紧紧的。
陈文艺内心一阵感动,便立马起身,张罗着冲奶粉,喂囡囡喝奶,然后抱着孩子进屋,哄她睡觉。
陈艺志和楼家月在厨房忙活着。
家里一片温馨宁静。
陈艺志在灶间烧火,一明一暗的火光,让他微笑的一张脸显得像雕像,他嘴里哼着歌,明显因为妹妹的到来,心情愉快。
楼家月在做菜,菜香四溢,她得知了陈文艺近两年的情况后,便动了心思,她想了想,与陈艺志商量道:“艺志,我们把囡囡接过来养怎么样?”
日期:2021-05-25 1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