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陈爱月睁大了眼睛。

陈艺志威严地说道：“你必须立下誓言，不许把你的手艺传给任何一个日本人，这日本人包话你的爱人，你的两个孩子，以及其它的日本人！”

什么？

陈爱月意外得大跌眼镜，哭笑不得。

陈艺志冷冷地说道：“如果你不能在我面前立下这个誓言，那么我不能收你做徒弟。”

陈爱月无奈至极。

她举起手来，对陈艺志妥协说道：“行行，爸，我发誓，这个誓言直到你改变想法才会失效。”

陈艺志冷哼一声，板脸说道：“我永远不会改变想法！”

陈爱月却顽皮地一笑，对他信心十足地说道：“你会改变想法的，因为吉姆真是太可爱了，你总有一天，会喜欢他的！”

陈艺志黑着脸，鼻子里发出阵阵冷哼，喜欢一个祖上是日本的美国男孩，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他转过身去，拿起两本雕花谱，递给女儿，对她说道：“要学就得有个学的样子，每天晚上给我临摹花谱，第二天交给我检查！”十分的严厉。

“是是，一定！”陈爱月紧紧地搂着雕花谱，如获至宝。

陈艺志满意地点点头，眼里掩藏不住地有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看到满面笑容的女儿，他想起自己从前当徒弟的时候，此时此刻，他仿佛看到久己故去的师父梅福在对自己慈爱地笑着，频频地点着头。

他想，也许，生命就像手艺一样，是一代一代传承下去的，就因为这样，中国五千年的历史文化，才会如同星河般灿烂光辉，永不熄灭！

父女俩从工坊里走出来，楼家月迎上去，陈爱月欢喜得像个小孩，蹦蹦跳跳地跑到母亲面前，炫耀着两本雕花谱，大声地激动说道：“娘，爹肯收我为徒了！”

楼家月满面笑容地看了女儿一眼，又深情温柔地看了陈艺志一眼，陈艺志不好意思地咳了一下。

楼家月搂了搂女儿，对她说道：“你呀，从今往后，你就是你爹的大弟子！”

陈爱月哈哈地笑，捧着两本雕花谱，开心说道：“没错，我就是大师姐，师父—”她对陈艺志抱拳，有模有样地说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让陈家的独门手艺发扬光大，威震江湖！”

威震江湖？一席话说得陈家夫妇都哈哈大笑起来。

接下来，陈爱月就在父亲的引导师下陷入了中国木雕文化的历史长河，父亲带她寻根，溯源，又帮她延展拓宽指明未来的方向，陈艺志手把手地耐心严厉地教导女儿，就像师父当年教导他一样。

陈爱月每天临摹花谱，第二天早早地送给父亲去检查点评，陈艺志将自己小时候临摹花谱双脚泡在酒坛防蚊子咬的往事说出来，陈爱月十分感佩。

几个月下来，陈爱月遗传了父亲的木雕天赋，再加上陈艺志教导得当，陈爱月天资聪颖，所以进步神速。

父女俩，一个认真教，一个用心学，两个人沉浸式的教学，浑忘其它。好在楼家月做好了家里一应后勤，陈爱月的老公吉姆也乐意带着两个娃娃在杭州城闲逛。

大家各得其乐。

有时候，陈艺志看到吉姆如同一个家庭主妇一样的看顾孩子，把陈爱月放在第一位，让她安心地发展自己的事业。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洋女婿，除了祖上是日本人这一点非常不好之外，其它方面，都非常不错！

他对吉姆渐渐改观，只是关于他的祖上是日本人这个结，仍然无法打开，陈艺志心想，这个疙瘩，就算他死，也无法消化呢。

日子如同流水，一天一天过下去。

一转眼，端午节到了。这可是中国上半年最隆重的传统佳节，节日是平凡生活需要仪式感的存在，节日的到来，让人轻松愉悦。陈爱月的哥哥陈华盛也在这一天，带着妻儿回杭州的家来了。

也就是说，陈艺志这个小家，因为一双儿女双双归家，终于有了一个大团圆！

原本沉寂如同寺院的陈家终于热闹起来，陈华盛一个孩子，陈爱月两个孩子，三个孩子就像三只小动物，在房间里跑进跑出，欢声笑语如同小铃铛布满每个房间。

端午的陈家庭院也十分美丽，桃子成熟，绿色的果皮带着一抹嫣红，黄色的枇杷累累，厨房里，棕叶飘香，门楣上挂着绿色的艾草，孩子们的额头上用雄黄点了防虫的痣。

陈华盛作为兄长，自从回国后，与在美国的妹妹已经多年没有说过话，因此，亲兄妹见了面，便坐在庭院的椅子上，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事。

与此同时，楼家明也在杭州城找到了满意的地段，他花大价钱买了下来，就在西湖边上，虽然不是从前宅第的旧址，也几乎挨着，和从前相差不多了，然后亲自画好了别墅的图纸，过完端午节就要请工人破土动工了。

总之，大家都喜气洋洋。

好多年没有过这样的和家团圆的情景了。

楼家明坐在陈家的庭院里，树荫笼罩，鸟声喧哗，他闻着厨房里传出来的阵阵粽子的香，终于心满意足地说道：“等到别墅建好，放一个半年，我们全家就可以搬进去了。”

他的两个太太笑着点头。

这个时候，楼家月捧着茶点出来。

楼家明看着妹妹，对她微笑说道：“家月，我这次盖的别墅，不能说和从前的大司匠府一模一样，只能说八九不离十，那里面装着我们的童年，因此，它既有我们北京老宅的风范，又有杭州从前大司匠府的影子——”

楼家月听着兄长的话，眼睛湿了，胸中掠过一阵暖流。当年，刚刚回国，看到从前的大司匠府因为战争的荼毒变成了一片断壁颓垣，她当时难过得放声大哭。陈艺志为了安慰她，曾经承诺，以后一定买地重新盖房，保证盖得和从前的大司匠府一模一样，没想到，陈艺志还没有实现这个承诺，腰缠万贯的哥哥居然提前帮她实现了这个心愿。

如今想来，大哥这个人，除了花心之外，没有别的毛病，总体上来说，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哩。

楼家月看了一眼大嫂，心里想到，怪不得嫂子为了大哥的花心伤心难过，却一直不离不弃。

楼家明看到妹妹突然眼睛红红的，知道她是曾经难过现在高兴的缘故，他笑了笑，对她慷慨说道：“妹妹，我盖的别墅大，总共有五层，到时候，咱们还像在香港新加坡一样，两家人住在一起，这五层楼，你和艺志喜欢住哪一层，你们就挑哪一层，总之，我的家就是你们的家，随便住。”

陈艺志听到这里，一征，他闪电般地抬起头来，十分感动地看向家明。

岁月变迁，两个人都老了，但是那个大方的家明，一直没有变。

楼家明对陈艺志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