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一点陈艺志倒是没有想到,他点点头,对楼家月感激地说道,“对,家里也需要收拾一下,我去接我大哥大嫂,他们肯定需要好好休息,我还要带我大哥去检查身体,带我大嫂去看病——”
楼家月隐隐感到不安,但只能点点头,表示应允。
就这样,陈艺志在小邓的陪同下,脚步匆匆地去西安找他大哥大嫂了,楼家月在杭州坐立不安地等着结果。
卢仙儿一直是她看不见的敌人,贯穿了她一生,以前她失踪几十年,却如同一个幽灵,时刻出现在他们的夫妻生活里。陈艺志仍旧对她念念不忘,现在找到了,她老了疯了,陈艺志会是什么样子对待她?
楼家月不得而知,但她知道,随着大哥大嫂找到,接下来,他们家的生活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从杭州到西安的火车上,陈艺志作为一个老年人,眼泪就没有干过。小邓陪在他的身侧,看到他泪流成河,时时担心他受不了巨大的刺激身体出现什么状况。
在急驰向前的火车上,陈艺志激动地给在成都的陈文艺打了电话,告诉她,大哥大嫂找到了,通知她到杭州来会合,他们陈家的三兄妹终于要团圆了!
对于大哥大嫂,陈文艺虽然偶尔想起来,也会挂念,但是并没有陈艺志那样疯狂地想念,因此,她表现得比较平静镇定,礼貌地答应一声,便收拾行李,去杭州等着大团圆了。
因为是一路哭着过来寻人的,所以到了西安,陈艺志的眼睛肿得如同桃子,甚至连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两个人走出火车站,坐上出租车,小邓对陈艺志说道:“陈先生,你得有心理准备啊!如果受不了打击,我们就暂时不要和你大哥大嫂见面了。”
陈艺志立马说道:“我扛得住,不碍事的,我找了他们大半个世纪,如今知道他们就在这座城市,我怎么可能不见面。”为了让小邓放心,他擦干净眼泪,努力笑起来。
小邓看着陈艺志布满血丝的眼睛,以及因为异常激动止不住打晃的身体,他的一颗心如同十几只吊桶打水似的,七上八下。
陈艺志看到小邓驻足不前,只得努力笑着催促说道:“走吧,小邓,快带我去找我大哥大嫂,我等不及了,我已经通知我妹妹,她已经去杭州等我和我大哥了,我要尽快找到我大哥大嫂,这样,我们陈家三兄妹才能团圆!”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一年多前,家明回国了,楼家兄妹团圆了,华盛从北京回来,爱月也带着爱人孩子回国了,他们陈家小团圆了,但是陈家三兄妹没有团圆!对于陈艺志来说,一直是块心病,如今,只要接回大哥大嫂,那么陈家也终于迎来了大团圆!
所以为了这个大团圆,他一定要尽快找到大哥大嫂!
小邓内心很不安,思量着说道:“你真的扛得住吗,陈先生,这听来的消息,和亲眼所见的悲剧,其打击力度又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听到一个坏消息扛得住,亲眼见到惨痛的悲剧时,就会扛不住,我担心你啊!”
如果说坏消息是小风小浪的打击,那么,亲眼所见亲人的悲惨情形,就是巨风巨浪的打击,会对一个人的身心造成重创。
陈艺志苦笑一声,对小邓真诚地解释说道:“小邓,我一直以为我大哥大嫂已经死了,如今知道他们都没死,虽然一个在街上要饭,一个已经疯了,但是总比死了要好。他们还活着,对于我来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试问,我怎么可能对好消息不欢迎呢?”
陈艺志努力让自己满面笑容。
小邓心里难过,低声说道:“可是有些人,活着还不如死了哩。”
陈艺志没有听清,对小邓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邓立马说道没什么。
他定了定神,拿定主意,对陈艺志说道:“你真要马上去找他们,也可以,我带你去找,他们经常在大雁塔附近要饭,因为那里是名胜古迹,来西安游玩的人多,他在那里能要到很多钱。”
陈艺志一愣。
小邓苦笑一声,对陈艺志说道:“我听人说,你大哥简直变成了财迷,现在别人给他吃的,他不要,他只要钱,而且比以前脸皮厚多了,直接跟人要钱,我真不知道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陈艺志轻轻地说道:“我知道,他要那么多钱,是想存路费回杭州,因为他的户口在杭州,只有回杭州,他才能参加高考。此外,他担心一直找不到我,他还要存生活费——”
小邓一愣,心头一阵针扎般的难过,他沙声说道:“我明白了。陈先生你很了不起,你大哥也是了不起的人,再苦再难,不忘自己的梦想,这样的人都非常了不起,我想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你大哥尝尽了世间的苦难,却仍然还坚强地活在这个世上的原因吧,一个人的梦想,就是他的生命能量啊!”
小邓十分感佩。
生命能量?没错!陈艺志眼含热泪,点点头。
两个人加快脚下的步伐,去大雁塔附近找李文昌夫妇。
很快的,出租车载着他们到了大雁塔,两个人下车来,陈艺志就抬起头来,放眼四顾,焦急地寻找,小邓也眼睛扫视着四周,急切地帮他寻找。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
因为李文昌就在大雁塔附近一个很显眼的城墙根下面要饭,一群人围着他看着议论着,来西安游玩的外地人,以及西安的本地人,对于一个叫花子一边要饭一边看书,觉得很稀奇。
小邓带着陈艺志走到那堆人面前,小邓说道:“你大哥就在这里了!”
陈艺志立马奋勇向前,拨开人群,拼了命地就往里面挤去。此时此刻,人头涌动,如同城墙,他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也不知道被围观的那个人是不是他大哥,但是他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整个人崩紧一根弦,额头上布满汗珠,大气也不敢出。
他真害怕啊!
害怕铺天盖地的痛苦,害怕再一次失望。
小邓跟在陈艺志的后面,对身边拥挤的人群说道:“让让,请让让——”
终于,人墙拨开了,明亮的天光如同洪水一样,从头倾泻下来,罩着坐在地上的两个人。
陈艺志睁大眼睛,如同触电,整个人呆住了。
眼前的城墙根上,一个人蓬头垢面的坐在地上,他的手上拿着一本书,嘴里念念有词,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碗,碗里面有一些铜钱和纸币,他的头发很长,上面结满尘垢,蓬乱的头发挡住了他的面容,如果不是因为嘴的四周长满黑色的胡子,一般人分不清他是男人还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