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了，却假装不知道，他不出来，他的世界只有他的书。

楼家月只好又问道：“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到了这个时候，李文昌才抬起头来，像个哲学家似的看了楼家月一眼，他的眼里有同情，有怜悯，有嘲笑，有看不起，他轻轻地对楼家月说道：“对于他们俩的事，我早就看开了，你到现在还没看开吗？”声音轻如蚊蚋，听在楼家月耳朵里，却如同雷鸣。

楼家月立马红了脸，她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下去。

是，她是到成都找了陈文艺，才看开，或者说，她到现在，仍然没看开。

李文昌叹息一声，对楼家月笑了笑，讽刺地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当年，我娶卢仙儿，你嫁陈艺志，就都是一个错误，可惜我们年轻时不明白，不过后来，我带着她逃难，她嫌我没出息没本事，不能在鬼子面前保护一双儿女，她说如果文志在，肯定舍生忘死地保护孩子，她处处说我比不上我弟弟，晚上做梦也是念着我弟的名字，再后来，她太痛苦，疯了，我想疯了也好，疯了总不会再记得我弟吧，因为她发疯的时候，她不认得我，也不认得她自己，但是你可曾想到，她晚上做梦时，仍旧叫着我弟的名字，也就是说，她忘记自己，忘记我，却仍记得我弟。在那个瞬间，我就彻底死心了，我就明白，这件事情：陈艺志心里只有卢仙儿，卢仙儿心里只有陈艺志，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楼家月低着头，知道李文昌说得是对的。

李文昌像个哲人似的看着楼家月，对她说道：“我们唯一能改变的就是自己，当我们改变自己的时候，我们就能摆脱痛苦——”

如同晴天霹雳，听到这里，楼家月猛地抬起头来，震惊地看着李文昌，她因为心事被人看穿，满面通红。

他看透了她，并且用他的人生经验来教她摆脱痛苦的方法。楼家月的一颗心怦怦狂跳，胸腔里仿佛住了一只兔子。

然而，让她安慰的，李文昌看着她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嘲笑，反而只有同情。

他用沙哑的嗓子，徐徐地对她说道：“我改变自己的办法就是一心只读书，通过高考博取功名，这样我就解脱了。你呢，你有没有想到改变自己，摆脱痛苦的办法？”

楼家月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现在找到了。”

她从陈文艺那里获得启示与力量，她找到的摆脱痛苦的方法就是走出家门，创业去！做一个真正的独立女性，为自己闯出一片天来！

“那就好，那么你以后就不会痛苦了。”听到楼家月这么说，李文昌仿佛十分放心。他微笑着站了起来，转过身，不发一言地就进书房继续温书去了。

楼家月呆呆地看着书房紧闭的房门，以及从窗户处传来的李文昌朗朗的读书声，寂静笼罩着四周。她的心里升起一股感激，她知道，李文昌这个人看似古怪，其实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是真的同情她关心她的。

在这个世界上，如今真正关心她，希望她幸福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陈文艺，一个是李文昌。

仔细想想，有些讽刺，有些苍凉，但是又有些庆幸，毕竟在她频临绝境时，身边还是有人在关心她。

有了这个发现，楼家月振作起来。

她开始每天打扫庭院，做一日三餐的饭，寻思着创业的方法。

吃饭的时候，李文昌闻到饭菜香就会打开书房的门，和她一起吃饭，两个人互相陪伴着，后来，李文昌就不再说什么话了，他仿佛吃饭的时候，都在想着书本上的知识。

不过这样的陪伴，以及他在此之前的话“找到自己的事情做，不要关注他人，就能摆脱痛苦。”以及他现在一心一意读书的行为，都告诉楼家月，他的做法是对的，她得向他学习。

李文昌的语言与行为互为佐证。他说要一心一意做自己的事，他平时的所作所为就是只读圣贤书。他平静又淡漠，有时候，楼家月在庭院里听着李文昌的读书声，仿佛里面充满着沉浸其中的愉悦。

所以她不得不相信，一心温书目标明确的李文昌确实是快乐的。

大部分时候，忙完家里的一日三餐，楼家月便走出家门，她走到杭州的大街上，寻思着找工作，或者创业。

文艺说得对，现在国家改革开放，到处是发财的机会，只要一个人想发财，便总能找到机会。

就好像一夜春风来，所有的种子都会发芽。

楼家月就这样带着目的，在杭州的街上逛着，思索着，寻找着。

有时候灰心的时候，她就拿陈文艺现在的成就来给自己打气，或者想起年轻的时候，陈艺志与她大哥把上海的双鸿泰丢给他，他们跑到浙江的乡下一去就是几个月，而自己没什么经验也能把一个大厂经营得好好的，楼家月想到这里，便有了信心。

这一天晚上，她回家晚了点，街灯亮起来，如同一串串珍珠。楼家月走到杭州的夜市一条街了，街道的两旁有人摆起了地摊，十分整齐有序，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货物，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地摊上有各种好玩的东西，逛街的人看到地摊都停了下来。

总之街道两旁是小摊，街心都是密密麻林的人群。逛街的人如同罐头里的沙丁鱼，虽然拥挤不堪，却快乐地挑选着自己喜爱的商品。

楼家月眼前一亮，心中一动，她心想，就算暂时找不到工作，或者寻思不到创业的方法，那么就摆地摊吧。

摆地摊有很多好处，而做其它事情，有很多难处。

因为一来，她这个年纪，六十多了，肯定找不到工作，谁会要一个老太婆婆打工呢？二来，说是创业，创业何其艰难！没有本钱怎么创业？陈艺志所有的钱都给卢仙儿治病去了，大哥现在忙着开发房地产，估计也没钱借她，自己这些年，陈艺志不赚钱，她为了经营一个家，也没存下几个私房钱，所以与其创业，不如从小本生意做起，先自己积累本钱再说吧。

她的第一桶金，必须靠自己攒起来！

摆地摊就是一个不错的行业，不要门面钱，不要房租，不要人工，进货的成本也低。几十块能进，几百块也能进。

楼家月想到这里，心中大动，眼睛如同星星般的发亮。

她从极年轻的时候开始就是一个行动派。

说干就干，她麻利地走到一个摊位蹲下来，那个摊位卖的是小孩玩具，几个家长带着几个孩子在那里看着，家长想走，孩子却被玩具迷住，脚板仿佛粘在了地面上，哭闹着不肯走。

楼家月看到这个情形，便知道这几个玩具肯定会非常顺利地卖掉。

日期：2021-06-09 0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