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夏勇就说,“还是找叶编辑吧!老林是他们的人,应该由他们负责。”
看夏勇没生气,胡晓晓说:“叶编辑已经下班了,我看见他出报社的。”
江龙说:“不能再去他办公室找他了,报社人杂,特别是晚上去报社的人,都引人注意。”
“到他家里就是了,我晓得他家住哪里。”
听胡晓晓这样一说,夏勇用另一种眼神看着她:“你是地保还是包打听?”
因为她与老林的亲密接触,夏勇一肚子不高兴,现在会不会又误会了?胡晓晓赶紧解释,说有天搞校对的时候,叶编辑修改的一篇稿子有两个字看不清楚,马上要发排了,门卫告诉她地址,找到他家里去,才把问题解决了。
夏勇却有点后怕,说:“深更半夜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往外面跑?”
嫉妒是爱情的调味品,后面还有蜂蜜一般甜蜜的关爱,胡晓晓甜甜地笑了:“不是深更半夜,也就傍晚时分,他家住得也不太远,一路上都有人家,你放心好了。”
江龙觉得好笑,就说:“尽管现在是深更半夜,但我是一个大老爷们,我不怕鬼,鬼怕我。”
“我们一起去吧。”胡晓晓自告奋勇。
“我也去。”夏勇跟着就说。
江龙说:“去这么多人打狼啊!”
“我不给你们带路,你怎么找得到?那个地方也没有门牌号码……”
听她那么一说,江龙只好让他们俩一起去了。
一条小巷子拐弯抹角的,昏黄的路灯下,夜静人稀,几乎看不见路。亏得胡晓晓带路,走进一个院子,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一盏孤灯。胡晓晓轻轻敲了窗子,门也轻轻打开,户枢上过油一般,就是为了避免发出声音。
叶编辑一看是江龙,很有些意外:“江师傅,有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很机密的事。”他竭力压低了声音。
对方朝两边看了看,轻轻地掩上门,说:“只有一间屋,家人都睡着,我们在院子里说行吗?”
“还有两个人呢!最好到外面说。”
院子外面,胡晓晓与夏勇正窃窃私语,看见江龙居然把编辑请出来了,有点意外。叶编辑看到外面还有两人,尽管更深夜静,还是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四周打量了一下,把他们带到巷子头的一棵芭蕉树下。
宽大的芭蕉叶却挡住了他们的身影了,才悄悄问他们什么事。江龙迫不及待地说:“现在已经查明,老林就是叛徒,不但向军统特务送情报,而且要我参加军统特务组织……”
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胡晓晓做了些补充,暗夜中,他们看不见叶编辑紧锁的双眉,何况隔着一副眼镜,党外的同志已经来敲醒警钟了,党内的同志还不太知道。
难怪,那天晚上梅先生来的时间、地点、说话的内容只隔了一天,国民党的报纸就刊登出来了,没有内鬼,消息怎么传这样快?
这些情况,他不能对外面人说,只是默默听完,然后说了声:“很好。”
但是跟着补充:“不是说他好,是说你们好,感谢你们。”
夏勇在黑暗中露出雪亮的牙齿,轻轻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因为我们是同志。”
“同志?”叶编辑的话音微微上扬。
胡晓晓听出他的疑问,跟着说:“我刚刚交了申请书,还站在党的门槛上,他已经参加了民生公司的地下党组织了。”
叶编辑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夏勇的手:“是的,我们是同志。”
跟着转身过来,又对江龙和胡晓晓说:“你们两个的申请书,我交给组织以后,党组织已经批准了,我们现在也都是同志了。”
江龙连连点头,轻轻地说好。胡晓晓高兴地拉着夏勇的手摇,然后兴奋地说:“我们把老林干掉怎样?”
叶编辑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既然我们是同志,我是你们的党小组长,就要服从命令听指挥。一方面,我向上级部门汇报,另一方面,我们将有统一的计划。明天,不,后天,就是后天吧!你们不要拦截他的报纸,让他送出去,如果不出意外,大后天,你们就可以执行你们的计划。”
跟着他说了几句,声音更低了,最后吩咐一定要注意保密,然后紧紧握了他们的手,目送着他们回家。他自己却没有回家,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三个人回到家里,乔子琴已经回房间睡觉了,他们一起讨论怎么对待何广生。尽管都判断这小伙子不是叛徒,但是还要考验他一下,也为了从他那里获得更加确切的消息,决定信任他一会,让他守住码头。如果知道军统特务要过江,就赶紧来通知他们。
胡晓晓为他抱屈:“码头到报社有好长一段距离,他长飞毛腿也来不及啊!”
夏勇说她不懂船上的规矩,过江的轮渡靠岸之后,必须让船上的人先下来,岸上的人才能再上船。他们是小部队出动,现在运力紧张,不可能给他们单独配一条船的,而且成为陪都之后,为了搞好军民关系,不搞特殊化,军队与老百姓一样排队上船。
晓晓有点着急,问他说这么多干什么?
“还不是为你的同学何广生么?”夏勇说,“他不是在码头上干活吗?只要看到军统的人买船票了,跑上来通知我们也来得及的。”
他这么一说,其余两个人也释然了,就让何广生在那里守株待兔吧。
才过了两天,叶编辑就到校对科去找胡晓晓,说有一份稿件修改错了,让她到编辑室来。
晓晓去了办公室,叶编辑拿那份需要签单的稿子,说上面有个校对的字弄错了,正确的应该是这样——
他拿起一张边角纸,写下了那个字,将纸条翻过来,上面有淡淡的几个铅笔字,用笔头在上面点了点,说:“你拿去再查字典对对吧。”
胡晓晓看明白了,应答一声,抓起纸片就走。处理那一个字到好办,重要的是那条子带来的信息,回家才拿给他们两个小伙子看,词条的后面写了这几个字:“明天他们会到南岸。”
江龙顿时明白了,原来。编辑叫他不要惊动送报纸的人,就是要引蛇出洞。
第二天,全家人都起得很早。早饭以后,兵分几路,各有各的事做。
夏勇自己做了一根钓鱼杆,临走的时候,对所有的人挥手:“等我今天钓大鱼回来给你们吃哦。”
小龙稀饭没吃完就放下了碗筷,跟着他出了房门:“我今天不卖报纸了,你带我去钓鱼好不好?”
“别忙跑,”江龙钻出房间里,提了个小包袱塞给夏勇:“你给我带过河去,不想再发烧感冒了。”
“你不是说,有乔医生在这里你不怕吗?”夏勇接过去,把口袋背到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