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先生知道威利活不长了。咳嗽在他体内盘踞了六个多月,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摆脱的机会了。缓慢,残酷,毫无好转的迹象。从2月3日开始的肺部有气无力、充满黏液的咔嗒声响,发展到盛夏时呼哧呼哧的大量痰液和接连不断的剧烈痉挛,这东西就跟活了似的。这已经够糟糕了,但在过去的两周中,一种新的曲调又悄悄混入了这首支气管乐曲——紧绷的、决绝的、敲击式的——并且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几乎持续不断。每次发作,骨头先生都觉得威利的身体要被他胸腔内燃爆的高压火箭炸掉了。他猜下一步就是咳血了。在那个星期六的下午,这个致命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好像天堂里所有的天使都张开了嘴巴开始放声歌唱。骨头先生亲眼目睹了全程,他站在那条连接华盛顿和巴尔的摩的马路沿上,看到威利把一些可悲的血块咳到了手帕上,他当即意识到,连一丁点希望都没了。死亡的气息已经降临到了威利·G.圣诞身上,就像太阳是云中的一盏灯,每天都会熄灭再燃起那样确定无疑,大限将至了。
一条可怜的狗又能做什么呢?从他还是一条小狗时起,骨头先生就和威利在一起。现在,他几乎无法想象一个没有主人的世界。威利的存在渗透在每一个思绪、每一个回忆、空气与土壤中的每一个微粒里。习惯很难改变。没错,那个“老狗难学新把戏”的谚语确实有些道理。但让骨头先生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深感恐惧的并不只是爱或者忠诚。那纯粹是一种本体论上的恐惧。把威利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很可能这个世界本身也将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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