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齐说道：“最近走私案增多，要多留意这方面的动向，没事儿的时候，到处走走看看，查查线索什么的。”

“是。”

“哦，对了，查案子的时候，带上吴彦辉，他是新人，经验少，多历练历练没坏处。”

“是。”

电话随即挂断。

徐思齐来到门前，贴着门板侧耳听着外面动静。

走廊内传来脚步声，两个女人的说笑声，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再无声息。

又等了一会，徐思齐这才出了房间。

他把广告传单重新插进门缝里，这才沿着楼梯快步下楼。

张环最近负责查办走私案，霍华德和伊万诺夫在巡捕房挂了号，理所当然的主要目标之一。

正常情况下，巡捕在查案过程，都会先去找线人问问情况。

巡捕都有自己的线人，张环当然也有。

其中的一个线人，是永安百货公司门前的烟贩。

徐思齐也是在赌。

只能通过循循善诱的方式，引导张环下一步行动。

电话里不能说的太明，如果直接让张环来大马路，那样太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别人不说，虹口巡捕房还有一个郑重。

万一哪天，郑重和张环聊起来，提到今天的电话内容，弄不好就会惹来怀疑。

之所以不在街上打电话，主要是因为担心被人看到。

按照姜斌所说，为了这次行动，特务处派出了两组人，那就意味着永安百货公司附近到处是特务处的耳目。

这种时候，徐思齐忽然去打电话，势必会引来怀疑。

如果抓到“铁锤”，万事大吉，没人会去探查电话内容。反过来说，今天若是一无所获，以姜斌的智商，事后肯定要倒查整件事。

大约十几分钟后，宁志成拎着手提箱，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朝永安百货公司走来。

街对面就是凤祥珠宝店。

大马路商铺林立，很多著名老字号都汇聚于此，这里本就是商家必争之地。

徐思齐和姜斌躲在暗影里，远远注视着宁志成。“之前你们认识吧？”姜斌问道。

徐思齐点点头：“认识。周青山那件案子，我去过英百事务所。”

“不到最后关头，最好别让他看见你，以免打草惊蛇。毕竟，你是英租界的华捕探长。”

“我明白。”

“我们分头行动。”

“好的。”

姜斌揣着手，暗中观察了一会，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徐思齐进了附近一家书店。

在书架上拿了一本书，隔着书店玻璃窗，能够看到永安百货门前的情形。

不远处，一个皮肤黢黑的少年，脖子上挎着木制的香烟盒子，不时的吆喝一两声，四处兜售着香烟。

少年姓甚名谁，几乎没几个人知道，因为长的黑，大家都习惯叫他黑娃。

黑娃就是张环的线人。

整天在附近卖烟，接触的人形形色色，这种人最适合做线人。

又过了十几分钟，张环和吴彦辉骑着脚踏车，一前一后赶了过来。

书店内，徐思齐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属于半对半的机会。

张环若是去了其他地方，即便过后再赶过来，时间上也可能不够用了。

好在，他第一选择是大马路。

随便脚踏车放在一边，张环抻着脖子四下张望，他在找黑娃。

看到了人群里的黑娃，他迈步走了过去。

吴彦辉边走边回头，不放心的说道：“张巡长，车子要不要锁上？咱俩走了，要是让人偷走咋办？”

张环哼了一声：“巡捕房的车都有特殊标志，哪个不开眼的敢偷警车？我借他一个胆子！”

“那我就放心了……”吴彦辉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他是新人，很多事情都要适应。

“小吴，腰板挺直了！”

“啊？”

“啊什么啊，你本来个子就矮，耷拉了个脑袋，更没法看了。”

“嘿嘿，习惯了……”

“这个习惯得该。当巡捕，就要有一个巡捕的样子。平时的时候，我们走在街上，哪个不多看一眼，不能让老百姓小瞧了咱们，懂我意思吗？”

“懂了。多谢张巡长教诲。”

“对了，还有就是、平时说话少拽词，教什么诲，文绉绉的。你是巡捕，又不是教书先生……”

“我下次一定注意。”

“对了，你和徐探长是啥关系？”

“没啥关系……”

以避免不良影响为名，徐思齐特别嘱咐过，不让吴彦辉提他和自己以及郑重之间的关系。

张环也没追问，随口说道：“没看出来，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

“新人考试那天，三拳两脚打倒了大傻个，当时，把我们都震住了。要不然，就凭你这副小身板，根本不可能过关。”

“我那是出其不意、哦，就打他一个冷不防……”

两人谈谈说说，在距离黑娃不远处停身站定，这里看上去人稍微少一些。

张环招了招手：“卖烟的，来包香烟！”

黑娃赶忙快步来到近前。

张环从香烟盒子里拿了一包香烟，问道：“走私洋酒的案子，有消息吗?”

“前两天，我听李大虎说，有人在黑市倒卖法国香槟酒，价钱低的吓人。”黑娃低声说道。

“李大虎是谁？”

“拉车的。哦，他听客人说的。”

“哪个黑市？”

“九宫殿。”

张环皱了皱眉：“华界？那可有点麻烦……倒卖香槟酒的是什么人？”

黑娃说道：“洋鬼子。”

“认识吗？”

“老熟人。恶国鬼子伊万。”

“伊万诺夫？”

“可不就是他嘛。”

“看起来，这家伙贼心不死，消停没几天，又干起了老本行……知不知道在哪能找到他？”

黑娃嘿嘿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张环眼睛一亮，急切的问道：“他在哪？”

黑娃没说话，嬉皮笑脸的看着张环。

张环低声骂了一句，掏出一毛钱塞到黑娃手里，说道：“如果情况属实，另有重赏。”

黑娃立刻说道：“他就在永安百货。”

“永安百货？”

“对。”

“确定吗？”

“我亲眼看着他进去的……”

“他一个人吗？”

“一个人。”

此时，永安百货公司人满为患，要想在成百上千顾客当中，找到伊万诺夫并非易事，人手明显不足。

张环心里有了主意，示意让黑娃离开。

吴彦辉在一旁说道：“张巡长，要不要打电话调人过来？”

张环摇摇头，目光在四处巡视着，说道：“有伊万诺夫的地方，霍华德很快也会出现，这俩个好家伙是秤盘配秤砣……”

一辆电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一名身材瘦小的犹太人下了车，跟随人群朝永安百货公司方向走了过来。

他就是霍华德。

张环赶忙拉着吴彦辉躲起来。

目送着霍华德进了永安百货公司，两人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跟上他！”

“这人是谁？”

“霍华德。跟着他，就能找到伊万诺夫。”

日期：2021-05-06 07: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