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大约一小时之后,斯特瑞塞发觉自己当着萨拉的面所做的头一件事情,便是滔滔不绝地谈论他们的朋友丧失了表面上看来十分显著的特点。他自然指的是庄重的举止——好像这可爱的人已将其牺牲以换取别的好处——这当然只能由他自己去衡量。这好处可能就是他的身体比他初来时健康得多。这都平淡无奇,颇令人高兴,但相当庸俗。如果要谈这一点,那么可幸的是,他的健康状况的改善确实比可以想见的让他花费了代价的任何行为举止重要得多。“亲爱的萨拉,”斯特瑞塞不揣冒昧地说道,“你一个人在最近三周里给他带来的益处,相当于他在其余所有时间里获得的益处。”
说他不揣冒昧,是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所涉及的那些事情颇有些“不可思议”,而且由于萨拉的态度,由于她出现后引起的场合明显的转变,而显得更加不可思议。事实上她的到来确实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更不平常:她一到达那儿他就感到在场的气氛发生了变化——一旦他与她在那小客厅里(在那里他每周大部分时间与韦马希进行的讨论已渐渐不如当初那么活跃了)坐下来,他就觉得模糊不清的阴影已消失得无踪无影。她终于来了,这是一件大事,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这一事实自动呈现在他的面前,尽管他自己已经颇为清楚地看见它。他一丝不苟地履行了他向韦马希许下的诺言——在庭院里漫步,等待她的到来。在漫步中他获得了启示,有如看清了明灯照耀下的整个场景。她已经决定采取这个步骤,以便留给他思索和疑惑的余地,以便能对她的母亲说,她已经为他铺平了道路。这疑虑便是,他是否会认为她没有铺平道路,以及这番告诫有可能出自韦马希所持的超然态度。无论如何韦马希已经倾其全力——他指出消除他们的朋友的怨言是十分重要的。她很公正地对待这个请求。正是为了给自己树立一个崇高的理想,她才庄重地坐在那儿。她纹丝不动,可是头脑里却在进行着周密的思考。此时她伸直手臂,紧握阳伞的长手柄,好像在地上插了一根旗杆,挂起了她的旗子。她小心翼翼,避免流露出紧张的情绪,她咄咄逼人但又泰然自若,只是静静地等待他开口。一旦他看出她来此并无任何建议,一旦他看出她所关心的是说明她来接受什么样的东西,疑虑便消失得无踪无影了。她是来接受他的顺从,而且韦马希会明白地告诉他她并不指望别的东西。在这合适的阶段他仿佛看见五十样东西,还有她的主人,但他见得最多的一样东西便是他们那位焦急不安的朋友还没有获得要求掌握他的主动权。然而韦马希已经提出要求:她见到他时,他的态度应当温和。在她到达之前,当他在庭院里徘徊时,他反复考虑表现温和态度的各种不同的方式。但使人感到困难的是,如果他很温和,那么他就缺乏洞察力,不符合她的目的。如果她希望他具有洞察力(她做每一件事都要求如此),那么她必须为此而付出代价。然而在他自己看来,他对太多的事情都洞察得一清二楚。因此她必须选择她所需要了解的那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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