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穿一身银色的甲胄，腰间挎着一把银鞘的长刀，站在一颗参天古木的树巅上，甚至随着清风来回荡漾。

韩千秋停下脚步，看着这个来路不明，气息古朴而且古怪的年轻人，眉头挑了挑。

年轻人原来一直闭着眼睛，此时才缓缓睁眼，一双眸子里如同我月华凝聚，充满白色的毫光。他看到韩千秋眉头紧锁的模样明，微微一笑，“看来韩姑娘是在渐隐兄那里吃了闭门羹。”

韩千秋心神紧绷，“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年轻人看了一眼韩千秋腰间的长剑，笑道，“秋后剑，不错。神道的后生里还能有不依赖传承，自学成才的剑修，我很是欣慰。”

韩千秋问道，“你到底是谁？”

年轻人很是温和的一笑，“韩姑娘莫要着急，按照辈分讲的话，我和渐隐是同一辈，所以也算你的前辈。韩姑娘如果查看过典籍，那应该知道常坤这个名字。”

韩千秋心中顿时波涛汹涌，双目圆瞪，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不是恐惧，而是激动。

“常……常坤？”韩千秋惊讶道，“前辈你……”

年轻人含笑点头，温言道，“嗯，就是那个常坤。在那次神战的时候，阴阳司的门主好像还是我来担任的。”

此时此刻，韩千秋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面已经是一团浆糊。

从之前的历史记载和传闻来看，常坤在那场神战之中的的确确是死亡了的，包括后来韩千秋走南访北去查询神道的古代典籍，得出的也是这么一个结论。

可是此时此刻，一个自称常坤的人却出现在了韩千秋的面前。

而常坤，是阴阳司更早的门主，虽然和韩千秋没有什么血脉关系，但是也可以称得上是一声老祖宗了。

即使韩千秋，此时也很难镇定下来。

不过韩千秋还是很快就将惊讶的神色抹去，警觉而审视的看着眼前那个年轻人，“我该如何信任你？”

常坤笑了笑，自顾自的说了很多阴阳司内的不传绝学，甚至还轻描淡写的为韩千秋展露了两手，说道，“阴阳司之中一共有十八脉的心法战技，现在我不知道你们还保留了多少，不过这十八脉都是当年我一手创造的。”

韩千秋看着一阵阵玄光在常坤的手中出现又消失。

这下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如果常坤只是会施展其中某一两个术法，或许是神道势力其他传承，或者另有其人。

但是一共十八脉的术法战技，即使是韩千秋这个门主，也不见得能够全部掌控。因为有的心法脉络虽然口诀还在，但是修炼方法却已经完全失传。

不管常坤的出现是敌是友，韩千秋现在已经想不到那么多了，她朝着韩千秋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现任阴阳司门主，见过前辈！”

即使常坤以前是阴阳司的门主，可现在的门主是韩千秋，韩千秋倒不至于在这一点上妄自菲薄。

常坤笑着点点头：“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多有关注阴阳司，倒是也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冠绝天下的女子剑仙，秋后剑意韩千秋。你的名声，可不小。在经历神道动荡崩塌这么多年，你还能带领阴阳司在白石天下有一席之地，很不容易了。比起那个自以为是的书生，我倒是更欣赏你的做派。”

韩千秋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自以为是的书生指的是谁，后来转念一想，分明就是指无梦生。

在极仙世界已经是山巅人的无梦生，在常坤口中说来，却像是小孩子一般。而且他说话时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仿佛是哪家的长辈在评价自家的晚辈一般。想来即使无梦生在这里，也只会竖起耳朵聆听教诲。

韩千秋皱眉道，“前辈为何在这里？为何知道外界的事情，却不愿意出面复兴神道？”

常坤笑了笑，“之所以一直没有动静，是因为有自知之明。实际上我们这些遗留在世的老怪物，境界实力并不见得比无梦生和刘玉更高，因为灵气复苏之后，我们依然保持着神道时期的修炼传统，实际上是有些故步自封了。可要重头再来也是全无可能，因此你所见到的无梦生和刘玉等人在那些年修行一日千里，我们这些神道的老家伙们，可不尽然。我们纯粹是靠着时间堆出来的境界，甚至我现在也不过举霞巅峰而已……”

韩千秋哭笑不得，“举霞巅峰，已经很是不得了。”

“算是吧，可是要复兴神道，还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你比我更加清楚极仙世界对神道势力的观感极其复杂，就说那些流传下来的传说，也不见得有人愿意见到神道重新建立，何况还有刘玉这么一只拦路虎。”常坤说道，“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次神战过后，渐隐元神受损，我同样也只剩残余魂魄，我和他是历经千险才逃出生天。灵气复苏的时代，对于别人是修行之路一日千里，对于我和渐隐，只是抓住续命的稻草而已。能有今天，已经不易。”

韩千秋叹息一声，虽然常坤说得轻描淡写，但是用几千年的时间修补元神魂魄，这其中的痛苦，她大概是能够领会到的。不过韩千秋并没有再这一点上嘘寒问暖惺惺作态，常坤前辈大概也不需要这种来自后辈的关怀。

神道前辈，哪个不是孤高卓越的存在。

韩千秋问道，“但是常坤前辈隐秘多年，今次突然出现，肯定不只是与我说这些话对不对？”

常坤再次看了一眼青莲天下中部的方向，正色道，“我说过要复苏神道我是自不量力，可是现在既然神尊已经归位，就另当别论了。我无法劝说渐隐，也不想劝，但是作为我自己，倒是不介意和神尊一同，再建伟业。”

韩千秋欣喜不已，抱拳道谢。

常坤说道，“道谢也不该你来道谢，何况我可是资历比你更老的，也比你更加了解神尊。”

韩千秋迟疑了片刻，说道，“神尊已然不是当年那位神尊了。”

“我当然知道。被时空裂缝卷入之后，反而趁此机会转世为人。两世为人，还是在封印了自己记忆的情况下，神尊自然和当年不一样了。”常坤平静说道，“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不一样，才让我愿意重新追随于他。我刚才能够感觉到，李楠的散道是她自愿的，神尊并没有出手杀死她，即使她是个叛徒。看来我们的神尊大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浑身都流露着神性光辉的战争机器了。”

韩千秋默然。

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形容。

常坤说道，“没错，当年他的确像是一部战争机器，即使老神尊没有将他培养成武器的意思，可是他自己走的大道，却通往那个归宿。如今看来，倒是像个活生生的人。”

日期：2021-12-16 1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