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像一块硕大无朋的海绵,将白昼的炎光,慢慢地吮吸渐尽。喧嚣的市声,也渐渐低落下去,城市,像一锅晾凉了的稠粥。房间里已经暗得不辨东西,只有墙角那盘燃着的蚊香,信号灯似的亮着暗红的微光。
浅色的花布窗帘,在习习的晚风中轻拂,玻璃窗在轻风的摇曳中微微作响。就是不刮风的时候,每逢有人在地板上走过,这些窗子,也会咔啦咔啦地震响。
这是栋老房子啦,灰黄色的墙壁古色古香;每条地板中间,早已磨出凹槽,却还是被路阿姨擦得一尘不染,油光锃亮;红木家具,以及家具上的棱棱角角,依旧硬得硌人;窗子也像教堂里的样式,又窄又长,顶部还是拱形……
二楼朝南那一排窗前,有一棵叶子阔大的老核桃树,一棵海棠,还有两棵老也不见长的日本松。打从卢北河第一次迈进这个院子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它们还是那么高,不过看得出来,它们苍老了许多,人会苍老,树又何尝不会?
夏天,核桃树和海棠树的浓荫,不但会滤去阳光的炎热,还遮挡着窗子里的人和窗子里的事。到了冬天,海棠树、核桃树的叶子虽然掉光了,可谁还会有那么大兴致,站在冷风地里,窥视别人的窗?
屋外四周的青砖墙上,爬满了青藤。本就不敞亮的窗户,便深深地陷进厚密的藤叶里,像边沿铺满厚厚的青苔,极少有人汲水的一口古井——一如左家极少与人交往的家风。而在卢北河嫁给左葳之前,左家似乎还不这么冷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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