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掌柜将息了多日,慢慢缓过来,人却衰老了许多,他问孙子:剩剩剩剩,你说这世上啥最沉?剩剩说:石头最沉。他说:不是石头沉,是腿沉。
剩剩不体会腿沉的事,他就又问:剩剩你说这世上啥最少?剩剩说:糖最少。他说:瞌睡少。自己倒笑了。腿沉得越来越迈不开步,而瞌睡少是他夜里总是半夜醒来就再合不上眼,他便天未亮起来了就去厨房里做饭。
陆菊人迷迷糊糊听见了风箱响,起来见公公做饭,说:爹,你咋没睡做饭了?杨掌柜说:做了你们起来就有饭吃。陆菊人说:爹一直不会做饭呀。
杨掌柜说:我学着做,以后我来做饭。陆菊人说:爹吃了十几年我做的饭了,现在嫌我做的不香了吗?杨掌柜流下泪,说:我哪里嫌你做的不香,可我总不能让你做一辈子。我琢磨好长时间了,这杨钟没了,你还年轻,就这么下去啊?陆菊人说:爹,爹,大清早的你说啥呀!杨掌柜说:爹给你说的都是心里话,你得再找个人家,或者有谁愿意,就招过来,那以后不遭人散负了。陆菊人明白了公公的意思,心里腾腾地跳,她说:爹,谁欺负我?谁能欺负了我?!杨掌柜说:那些人……陆菊人说:邦些人是急了才胡说的。杨掌柜说:是胡说,可胡说了就会有人信的,这人嘴里有毒啊!陆菊人说:爹你放心,我行得端走得正,谣言就是有翅膀它能飞多远?杨掌柜说:是真金不怕火炼,可何必让火烧吗?你别考虑我,我啥都行的。陆菊人说:爹,土地爷在院里,灶王爷在墙上,我给你说,我不会改嫁也不会招了人进咱家,我就伺候你,把剩剩拉扯大,杨家还是涡镇的杨家。杨掌柜扶着灶台,泪水涟涟。陆菊人说你歇着,你歌着去,让杨掌柜回上房卧屋了,她揭开了锅,锅里做的是苞谷面糊糊,还煮了土豆片,但公公的眼神不好,他没有发现那些苞谷面里生了虫,做出的面糊糊上漂着一层虫子,顿时自己的眼泪再噙不住,哗哗地往下流。她把锅里的面糊糊倒掉,洗锅添水,然后把那些苞谷面用细罗筛过,重新做面糊糊,眼泪吧嗒吧嗒还滴个不停。她在检点自己:为什么能惹得那些人说自己的不是呢,是自己和井宗秀走得太近了?井宗秀是杨钟的哥们兄弟,公公和她都帮过他,他又是剩剩的干爹,怎么就不能来往呢?杨钟在时没人嚼舌头,杨钟没了,真的就寡妇门前是非多了?!是非就是非吧,谁个人前不说人,谁个人后不被人说!陆菊人倒恨了一句杨钟:你不担沉你走了,让我受这号罪!却又想,这也怪不得杨钟,那些人是对井宗秀怨恨了又不敢对井宗秀怎样,拿我发泄了。那也好,只要不伤害井宗秀,就对我出气吧。陆菊人擦了眼泪,把饭做好,给公公盛去了一碗,又来叫醒剩剩,给穿衣服,说:这一身才穿了两天就脏成这样,你是土蛆呀!从箱子里再取了干净衣服给剩剩穿上,剩剩的鼻涕流下来,拿袖子去擦,她说:不许拿袖子擦!吃了饭出去和明德他们玩去。剩剩却说:我不和明德玩,他老问我干爹是不是又到咱家来了。陆菊人说:你干爹来看望你和爷爷,那算啥,就是来了又咋的?剩剩去吃饭了,陆菊人收拾被褥,用扫炕扫帚扫炕上的灰尘,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从窗格进一束,灰尘就在那光束里活活地乱飞,她心里随之也乱了:那些人怨恨了井宗秀就拿我出气,可老说我的不是,会不会又对井宗秀不好了呢?她打开了窗子,就看到了门楼瓦槽的猫,她叫着猫,想给猫说:以后自己还是再不去找井宗秀为好,也不要井宗秀来杨家啊。猫从门楼瓦槽上跑下来了,她却什么都没说,去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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