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时候,狗洞大小的窗口是明晃晃的太阳光,床头放着一杯水。我挣扎着起来喝水的时候,小娟走了进来,看见我,脸刷的一红,不过她还是帮我递过来水杯。
“我睡了多久?”我看着天光问道。
“十几个小时,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小娟红着脸道。
“已经中午了,我得回去。”说着我爬了起来,才发现我衣裤都不见了。
小娟脸一红,出门把衣裤拿进来递给我,我用薄被单护着身体接了衣裤,发现肮脏的衣服已经洗干净晾干了,我看着她,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看什么看?”
“我要换衣服,你先出去。”我窘迫的道。
“脱的时候你怎么不吱声。”她背着我嘟囔着道。
我说得了吗我,动都动不了。穿好了衣服,我们俩挺尴尬的低着头。我在想,应该没发生什么吧!不至于,人家还是个小丫头,再说我醉死了,应该做不出伤德的行为。
“你们这边窗户怎么都开这样小?”我看实在尴尬找话题道。
“你没见识过真正的台风肯定不明白,房子都可以吹倒,开不得大窗户的。”小娟道。
“那个,驼背今天一起回店里吗?”我又找了个话题道。
“都到中午了,他们肯定明天早上回店里。”小娟呆滞的回答道。
“你说那个人好像我,有相片没有,我很好奇。驼背说他哥遗物都在你这边。”我想了想,想起驼背昨天的话好奇的问道。
小娟双肩一阵颤抖,良久,她从床头的一个老式木柜抽屉里掏出一个铁盒子递给我。我接了打开,里面是一沓相片,一个健硕的男孩子,黝黑的皮肤,圆溜的板寸短发,一双带着忧郁的眼睛,一副阳光中带着深沉的表情,还真的挺像我的。
照片不多,都是不同时期的,还有几张是和小娟亲密的合影,不过那时男孩子留着中分长发,应该是学校的少年时代,留着长发的样子,就和我更像了,那眉目,气质,神态。难怪!
最后一张相片,是一张有些年头的两个二十来岁年纪的情侣合影彩色相片,不知道是海边的湿度太大,还是因为被海水泡过处理不善,男孩子的鼻子以下的部分脱落了彩釉,只剩下鼻子以上的部分,鼻子以上,是一双忧郁的眼睛,一头浓密的中分长发,矮小瘦弱的身体,一副流浪歌手的内向忧伤。
虽然只看得见半边脸,但这人神情气质就更像我了,和我在东阳厂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连那身灰色的长袖衫和土黄色的休闲裤都一模一样。
他的左手边,是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子,我差一点惊叫出来,瘦弱的个子,细软的短发,细长的脸,清秀的五官,白皙的皮肤,还有那条两重心字罗衣的含胸装裙子,这人不就是秋华吗?
“这张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相片。”小娟看见我发呆,对我说道。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张相片,百思不得其解,这怎么可能,我从来没和秋华拍过相片,我也从来没送给她任何相片,可这明明是秋华和我的合影,小娟肯定没见过一年前的我是什么样子,这神态,这眉目,还有这身高,发型,这怎么可能。
我翻转到相片的背面,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模糊的字:己卯年八月留于东阳县。
己卯年,卯就是兔子,去年就是己卯年,去年八月我是和秋华好过几天,但说不通。因为小娟说是二十多年前的遗留相片,二十多年前根本没有己卯年,因为中国的传统纪年是用十天干十二地支交叉排列出来的,六十年才可以轮回一次,六十年有彩色相片吗?这相片虽然掉了一部分彩釉,但穿着打扮,根本不可能是十几年前或者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更不可能是1939年的己卯年拍摄的。
这是一个充满神秘的岛屿,神秘的风土人情,不可思议的事,像启示录似的把我吸引到这里,可这一切仅仅是巧合吗?
小娟陪着我踏上了回去的渔船,我是真的不敢在这里呆下去了,人天生恐惧陌生和未知。
我看着慢慢远去的岛屿问道:“他埋在哪里,是怎么出了意外的。”
“遇见飓风,船都没有了,哪里还会埋。我们和你们是不一样的,你看见岛上有坟墓吗?”小娟黯然道。
“你们是海葬,也是,依山的回归山林,临海的魂归大海,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尘归尘土归土。”
回到店里时候,天色还早,小娟也难得休假,所以想要我陪她去商业街逛街,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去商业街,但我又不能解释我为什么不能去商业街。经过两天的深交,甚至于肌肤相亲,虽然我没觉得有特别的感觉,但小娟看我含羞欲语的眼神,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拒绝,我只求不会在商业街看见我不想看见的人。
虽然我磨磨蹭蹭坚持吃了晚饭等到夜幕降临才出发,但黑夜并没有过滤掉痛苦,和意犹未尽的小娟往回走的时候,我还是看见了两个拥抱的情侣。
都说无巧不成书,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担心发生,肯定会发生,这是墨菲定律。可这样的定律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看见呢,而且是我最不希望看见的一面。
远远的,我就看见那个人是陈一凡,因为他站在人群中太鹤立鸡群了,小鸟依人一般依偎在他的怀里是青,隔着几条街我都可以认出来,圆润丰满的背影,白色丝质的长袖衬衣,天蓝色的工装裤,带着高跟的精巧凉鞋,和手上一块闪着亮光的精巧宝石手链。
陈一凡穿着一件雪白色的圆领T恤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休闲裤,一双棕色休闲皮鞋,手上是那块金光灿灿的劳力士手表,他把手搭在青的腰上,轻轻的拥抱着小鸟依人的青,虽然他手一直安安分分一动不动,但我的血猛然间冲进脑海里,胸中抽筋扒皮的疼,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我脚步不自觉的慢了下来,眼睛不想看那个方向,又止不住的看那个方向,我的身边是摩肩擦踵的人流,我就如掉进滚盘里的珠子,翻滚着,跳跃着,囊括着,被熙攘的人流,被钻心的疼痛,被翻滚的热浪夹带着,蹂躏着。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过那个区域,只觉得一只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把我拉扯着,拖拽着,终于拖出那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我意识回来后,抽开小娟握住的手,匀口气,平复半天道:“下次再不来商业街了,人太多了,又热又挤。”
“你刚才脸色很不好,你吓我一跳。”小娟看着我道。
“有吗?可能是醉酒还没有醒,打个车回去吧!我难受。”我站在街口道。
小娟站住了看着我,想再说句什么,总归是什么都没说。
回到宾馆楼下,小娟跟着我身后怯生生的道:“要我陪你喝一杯吗?我看你心情很不好。”
需要喝醉麻痹自己吗?酒醒以后又能怎么样呢!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我无言的向电梯走去。
打开房门的时候,小娟怯生生的跟了进来,看见我冷漠的脸道:“我一个人睡店里害怕。”
无所谓了,又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因为害怕需要我陪伴。我点点头,我始终没心情安慰一个女生,我几乎一片麻木,找不到一句拒绝或者欢迎的话语。我茫然的洗澡,茫然的坐在窗前的木榻上,茫然的看着灯红酒绿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