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他面前的那面小镜子,正中也画上了同样的一个眼睛符号。四周依旧写着各种咒语,另外还用一张黄色的符纸垫在底下。完成了这一切之后,最后由我将香灰洒在他们身旁,形成最后一个大的圆圈,制作一个简单的结界。我则做外一旁。不用担任何风险。
这不公平。
随着秦初一嘴唇轻启,经文般的咒语开始从他嘴里流泻而出。这像是一个信号,听到这个信号的宋秋兰开始执笔,在软面抄上迅速书写字符。
“哗哗,哗哗”
随着她书写速度地加快,那段距离半米的地板之上,开始变得潮湿而黯淡起来,有如一个水渍一般,逐渐从中心向外周扩散。
水渍一般的痕迹逐渐变黑,直至形成墨迹般的深黑色。这团深黑色之中突然开始冒出一个又一个气泡。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仿佛是一团煮沸了的黑水,在不断地翻滚着。
接着,一个半圆形的脑袋从这团沸腾的黑水之中探出来,扭动了两下,最后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头顶上长着人类五官的脑袋。就在那个脑袋逐渐从木板底下生出来之际,四周的符咒仿佛都像有些生命一般,从地板上腾空而起,像一条锁链一般环绕在那颗脑袋的四周。眼睛一样的符号掉落在鬼怪的头顶,发出一阵淡淡的蓝光。
突然之间。怪物像是解除了束缚,从地板上一跃而起,怪异的眼睛巡视一圈后,向着旁边半开的窗户直直地飞了出去。那是一个长着人的脑袋。蜈蚣身躯的妖怪,密密麻麻的足肢看上去就像人的腿一般。后来秦初一才告诉我,这个妖怪叫做若足。客死他乡的旅人曝尸荒野之后,回乡的执念逐渐幻化成的一种妖怪。
随着若足的飞出,房间里产生出一道劲风,吹开了秦初一搭在额头的发丝。我赶紧捂住怀抱中的赵铖。他现在十分虚弱,不能受到一点点冲击力。
秦初一不为所动,依旧闭着眼睛念动着咒语。画在镜子上的另一只眼睛,此时开始微微泛起蓝光,随着蓝光的逐渐消失,小镜子上慢慢显示出电影一样的景象,那就是掉落在怪物头顶的眼睛图案所看到的画面。
镜窥术所用的原理很简单,但也有很大的风险。施术者将自己的眼睛暂时寄存在符咒之上,然后符咒所经过的地方,就能被施术者的眼睛所看到。这样不需要施术者走出半步,就能看到想看的东西,十分方便。
但万一在符咒被解除的前一秒遭到了破坏,那么施术者就会付出失明的代价,这对于一个把眼睛比作心灵窗户的物种来说,是十分痛苦的。所以随着若足的离去,我时时刻刻都在为秦初一揪着心。
若足的速度很快,视野是由上至下的,我几乎认不出它究竟飞向哪里,但可以肯定,它的方向是朝北的。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之后,若足突然放慢了速度,最后停在了一棵树上。
这棵树附近光线十分昏暗,没有灯源,只剩下微弱的月光。借着这微弱的光线,树下的东西还是能够分辨得出一二:一块块几乎一模一样的大理石板,上面贴着各种各样的黑白照片,被死板地一个一个放在一起,隐隐约约还看得见石板之前放置着干枯的花束。剩下的便是一片死寂。
“北楼公墓……”我喃喃自语,预感到事情的发展不太顺利。
若足再次起飞,这一次,它停在了一块墓碑前。墓碑上,是一个中年妇女的照片,带着一副圆形眼睛,皮肤偏黑,眼睛小而圆,鼻尖上有一颗淡淡的黑痣,笑得很勉强,仿佛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就知道会被用在墓碑上一样。
照片下方只是单单刻了两个字“爱妻”,其他什么也没有。我有些不明白,这个已经去世的女人,难道就是实行咒术的神秘人吗?我不敢相信,但又不能确定。
“春雨……”
“什么?”我听到宋秋兰小声嘀咕了一句,赶忙朝她看去。
她整个人仿佛被雷击过一般,呆呆地盯着镜子中的黑白照片,眼皮都不眨一下。
“秋兰,你认识她?”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听到我的声音,从呆滞中缓过神来,抬起头朝着我用力地点了点,“不仅认识,还很熟悉。她就是代号春雨,我们小组的另一名成员。”
转了这么一大圈,事情还是回到了这里。反噬术不可能出现差错,若足找到的第一个人肯定就是施术者,那么这个看似文弱的“春雨”,难道真的是施行残忍咒术,攻击莫伊、庄游和赵铖的人吗?
镜中的若足发出一声巨大的哀嚎,转而又腾空而起,飞向另外一个方向。
“它这是要回来了吗?”我问道。
“不,”宋秋兰摇了摇头,说道,“它会接着去寻找下一个目标,这个人有可能是跟春雨有直接关系的人,或者曾经参与过这场咒术。”
“那还有必要继续进行下去吗?”
宋秋兰没有说话,转头望向另一边坐着的秦初一。此时的他依然一刻不停地念动着咒语,放在胸前的手迅速做出了几个结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和宋秋兰互相对望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默默低下头仔细盯着面前的小镜子。
秦初一没有放弃,他想要继续找出跟这件事情相关的人。春雨的死竟然让我有一丝安慰,因为施术者死去了,就意味着秦初一不会遭到伤害。但是,这相关的另一个人应该还在世上,他的风险又从零变成了无限大,我刚刚安定下来的心又不禁提了起来,勒得我生疼。
若足这次的速度比之前更加快了,他几乎丝毫不坐停留,猛地朝另外一个方向飞去。这个方向我很熟悉,因为它刚刚才从这边经过。
它几乎是原路返回,朝着我们这边来了。
随着它速度地加快,我的心跳愈加猛烈,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重。仿佛吞了几百根针一样难受。
一晃眼地功夫,若足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一间房间,玻璃破碎的声音仿佛就发生在我身边。它怒吼一声,朝着一个人的背影猛地扑了过去。
背对着我们的那人感到了后方的异样。却没有回头。他的面前突然闪现出紫色的暗光,光线越聚越多,在持续膨胀着。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面对正在实行反噬术的秦初一大声喊道:“初一,快收回来!”
秦初一迅速结印。准备结束镜窥术。
我话音还没落,手握紫光的男人突然猛地转身,强烈的光线让我根本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若足被那道光线笼罩,整个身体一瞬间就被吞噬得连影子都不剩了,尖锐地尖叫声和着秦初一大喊着的“收!”几乎同时收尾,只听见面前的小镜子“嘭”地一声碎裂成了一堆粉末,而坐在一旁的秦初一更是摇晃了几下,便重重地摔倒在了地板上。
“初一!”我大喊着朝他冲过去,扶起他的脑袋反复呼唤着他。“醒醒啊!你怎么样了!秦初一!你醒醒啊!”
怀里的秦初一紧紧皱着眉头,眼球微微颤动,已经有了一些意识。他的眼睑上写着的符咒早已变成了一潭墨迹,随着脸颊开始向下淌。我随手抽了两张餐巾纸,帮他擦拭干净,试着唤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