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她走到了生命尽头。她睡炕后,我侍候在她身边。常年编芨芨,她的腰严重弯曲,身子佝偻成了一个括弧,很早以前她就不能平躺了,只能侧身而卧。我就像抱个月娃子将她放在我怀里,她弓着的背就像一个罗锅正好安放在我两腿之间。她稀疏的头发归拢起来只有指头胖的一股儿,全白了,找不出一根黑的。眼睛、嘴巴、脸蛋、脖子,到处是核桃皮般的皱纹;那双手骨节粗大,鼓凸得像一个个木结;十根手指没一根能伸得直,酷似踏过霜雪的鸡爪,抽搐成了环状;因老掐剥芨芨皮,指甲缝里老茧有一铜钱厚,手掌的老茧就像鱼鳞,粗粝而坚硬,像砂纸一样,抚过布料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两只胳膊只有锹把一般粗细,仅剩下一层皮了,捏住轻轻一提能提一拃高。血管清晰地露出来,乌青乌青的。
我抚着她的脸说:“你哪儿疼,吃点镇痛药吧。”
大爹去世的时候,喊着要吃老鼠药,敌敌畏,她说胡说啥哩,给儿孙下巴上支砖呀。大爹说娘,疼得受不了。她把镇痛药喂到大爹嘴里说咬牙也得忍着,别给儿孙们放为难,自己的罪自己受着,谁死的时候不疼,疼你是脱你的罪哩。
她说:“哪儿都不疼,就是浑身懒,哪儿都懒得不想动。”
她真像是懒了,一动不动地躺在我的怀里,那么宁静那么安详。
她说:“人懒就是浑身没劲儿了,人到世上就是来受苦的,老天爷给你的劲儿你使唤光了,就该死了,不死还等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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