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雇了保姆,不用自己洗尿布,可是得给儿子喂奶,儿子又特别能吃,白天晚上都休息不好。看到儿子睁开眼睛,看到儿子会笑了,看到儿子牙牙学语,她又感到特别地幸福。
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谷雨一直在说,柳晓楠一直在笑。
放下电话,柳晓楠对孟想想说:“在工作上,谷雨历来没有一句废话,雷厉风行的。这做了母亲可好,儿子一天吃几次奶,换几遍尿布,拉了几泡屎,都能跟别人说。”
孟想想心说,你可不是什么别人,我才不相信一个刚做了母亲的女人,会对一个任意的别人什么话都说。她说:“咱也快做父母了,要不要给孩子们起个小名,叫起来也顺口方便。”
柳晓楠说:“我没有小名,你也没有小名,如果想给孩子们起个小名,你来起好了。”
孟想想说:“我有小名的,只是我爹娘当着你的面不好意思叫罢了。”
“你小名叫什么?我叫不叫是一回事儿,可我得知道对不对。”
“我小名叫丑丫。我爹一看生下的是个丫头,张口就叫了这么个名字。大名还是我娘给我起的。”
“还是我们柳家的人讲究。丑丫这个小名是不能叫,带有重男轻女的思想,跟我的小孟想极不相配。”
柳晓楠听从了方娟的意见,离预产期还有十天,便带着孟想想住进了医院。姜长玲也从家里赶过来,带来小米和红皮鸡蛋,准备伺候儿媳妇坐月子。
住院观察了两天,方娟跟两个人建议剖腹产,因为是双胞胎,孩子也比较大,估计都在六斤以上,自然生产会有一定的风险。
剖腹产另有一个好处,父母可以自己选择孩子的出生日期。柳晓楠让孟想想自己决定。
孟想想住了两天院,心里颇感厌烦,加上拖了几个月的重身子,急于摆脱重负,急于见到自己的孩子,决定剖腹产。也不必去算日子,就在明天吧。
九月一日上午八时,孟想想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柳晓楠、姜长玲、王艾青、关小云、孟多多几个人等在手术室外。
几个女人坐在长椅上,神态轻松地轻声交谈。柳晓楠则靠在手术室门旁的墙上,明知道什么也听不见,也在凝神聆听着。
柳晓楠忘不掉孟想想那一刻的眼神。当他亲自把她抱到手术车上时,她用从没有过的殷殷期盼的目光看着他,片刻不离开他的面庞,一直到被推进手术室。
他用目光跟她交流。他读懂了她目光中的含义,那是一个即将做母亲的女人的隐忧,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
在进手术室前,她微微抬抬头,眨了眨眼睛,用浅淡的微笑告诉他,她也读懂了他目光中的含义,那是一种即将承担身为丈夫和父亲双重责任的承诺。
不到半个小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小护士抱着一个啼哭的婴儿走出来,宣布是个男孩,让当爸的看一眼。
柳晓楠凑过去一看,婴儿小小的脑袋五官挤在一起,闭着眼睛张着嘴巴干嚎,看起来皱皱巴巴的,不禁有些失落,张口便说:“是我的儿子吗?这也太丑了。”
姜长玲一巴掌打在儿子身上:“你出生时,还不如我孙子好看哪。”
喜笑声中,小护士让跟去两个人,她给婴儿擦洗干净,再交给家属抱回病房。姜长玲关小云跟着去了。
王艾青笑着跟柳晓楠说:“孩子刚出生时都这样,慢慢长开了就待人看了。”
过了不大一会儿,又一个小护士抱着一个女婴儿走出来。
柳晓楠这回有了心理准备,首先观察到女儿长着浅浅的双眼皮,头顶上细细密密的淡黄色的头发,像是覆盖着一层绒毛。他高兴地说:“还是女儿漂亮。”
王艾青笑道:“晓楠啊,你这可是重女轻男。”
孟多多说:“我姐夫早晚会让他的女儿牵着鼻子走。”
王艾青孟多多跟着小护士去了,柳晓楠独自等待着孟想想出手术室。等待的时间稍长,他并不担心,他相信方娟的医术。
手术室的门完全打开时,护士推着手术车走出来,孟想想平静地躺在上面。
柳晓楠迎上前去,轻轻握住孟想想的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额头问:“疼不疼?”
“不疼。”孟想想微笑着回答:“见到儿子女儿了。”
“见到了。女儿长得像你,我一直担心她长得像我,那可就难看了。”
“儿子呢?”
“我没细看,但愿他长大了也像你。”
孟想想被护士推回病房,柳晓楠仍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着。方娟最后一个走出手术室,柳晓楠上前跟她握手说:“辛苦了,方医生,谢谢你。”
方娟摘下口罩说:“儿女双全,恭喜你。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柳晓楠说:“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
孟想想住了五天院,拆线后回到家里坐月子。尽管方娟说不必追寻传统的方式坐月子,可还是按照婆婆的要求,在额头上缠上一条围巾,喝小米粥吃煮鸡蛋,手上不得沾水,只偶尔下地走动走动。
两个孩子轮换着吃奶换尿布,尽管有婆婆和妹妹帮忙,还是忙得不可开交。幸好奶水充足,两个孩子也不是太闹人。
小院里,铁丝晾衣绳上,挂满了红色的尿布片子,旗帜般迎风招展。柳晓楠对孟想想说:“那是一个母亲胜利的旗帜、辉煌的旗帜。”
孟想想对柳晓楠说:“那是一个父亲的招牌。”
晚上,一家四口人挤在那张大床上。柳晓楠把腿胳膊伸直睡在床边,翻身的余地都没有。孟想想每次给孩子喂奶换尿布,他都会跟着醒,帮着换尿布,把换下来的尿布放到卫生间里,等着第二天早上再洗。
没出一个星期,眼睛熬红了,常常哈欠连天。
孟想想对柳晓楠说:“你还得上班,这样下去可不行。你到门厅的长沙发上去睡吧,好赖能睡个安稳觉。”
柳晓楠坚持着:“我得陪伴在你们娘仨的身边,晚上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受累?怀孕期间吃胖了一些,现在让两个孩子啃得又瘦下去了。”
孟想想说:“我天生也不是一个爱胖的人,这可不能怪在孩子们身上。晚上我自己能照看得过来,白天有婶娘伺候着,我随时随地都能补上一觉。”
在孟想想的一再坚持下,柳晓楠晚上搬到了长沙发上睡,孩子哭闹时,他还是会醒的。
最为幸福的时刻,当属两个孩子都醒着的时候。轻轻抱一抱柔软的孩子,摸摸孩子细嫩的小手小脚,看着两个孩子睁着一双蒙昧初开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降临人世间所能看到的一切,当真会忘掉世上的一切。
女儿长得像孟想想,尤其是眼睛眉毛,已经初见端倪,乖巧可爱很少哭闹;儿子却像是生下来就为了跟他们作对似的,饿了便扯着大嗓门哭闹,也看不出长得像谁。
姜长玲坚持着,跟柳晓楠小时候一模一样。
满月后,为两个孩子剃去胎发,柳晓楠拿去找了一家店,做了两只胎毛笔留作纪念。
三个大人抱着两个孩子回到柳子街,柳致心姜长玲为孙子孙女办了满月酒。在家住了两天,一家四口返回滨城,之后便过上了哭声与笑声交织在一起的欢快闹腾的日子。
每天下班回家,不管两个孩子是睡着还是醒的,柳晓楠总是一手抱起一个,为两个孩子唱歌:“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