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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冠篇·专栏 5 一曲微茫度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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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

有天晚上躺在床上看杂志,无意中看到这句诗,十分喜欢,便记了下来。世纪才女张充和,在她七十岁高龄的时候写下此句,隐隐也透露出了她对人生的感悟。

大言希声,只有真正经历过惊心动魄、悲欢离合的人,才会明白生活的本质在于清淡。

平淡是乏味,清淡是寡欲,弄清其中的区别,这很重要。

回到长沙已经将近半个月,丛丛从西藏回来的那天晚上跟我聊起她的旅行,说起千错万错纳木错,说她去的时候到处是人,很难拍到一张没有人头的照片。

想起两年前的八月,我在纳木错看的那场日落和日出,湖边只有七八个人,站在一块小小的礁石上,眺望着远处那一点零星的瑰丽,虽然不似后来在冈仁波齐下那场火烧云来得壮阔,却是回忆中最为宁静美好的片刻。

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很多次心情低落,感到人生毫无眷恋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那段旅途。

我总是在想,是不是应该回一次那里,再呼吸一下那里稀薄的空气,或许我就不会活得这么窒息。

两年前我曾在一段视频里说,希望以后的我不再像现在这么笨这么无知。当时我说了很多话,颇为煽情,但现在我只记得这一句了。两年来我不断地问自己,与那时相比,我有没有进步,有没有如当初的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变得聪明且丰富起来。曾经想要变得足够好,是想要有资格站在一个人身边,后来想起来,喜欢和爱慕的成分也许并没有多重。最根本的原因,不外那个人身上承载了一个小镇姑娘的梦想。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我想有更好的生活。

昨晚跟马桶和阿易叔叔一起吃饭,阿易叔叔有大半年时间没见到我了,问起上半年我的情况,说那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总不接。

我很惭愧地说,那段时间心情不好,谁的电话都不接。有天晚上睡不着,我心血来潮地去舟吧转了一下,看了一些姑娘发的帖子,然后我就更睡不着了。躺在黑暗中,往事像雪花一样纷至沓来,2009年的冬天,惜非跟我说,你写东西也写了四五年了,我们来做一本合集吧。那本合集就是后来大家看到的《你是我的独家记忆》,完稿之后,惜非问我,你能不能提供一些旅行中的照片,我想做一些彩页。我羞愧难当,真是不好意思说出口,那时候我最远也不过去过湖南周边的几个地方,拍了一些又土、画质又差的照片,那时我便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去很多地方,拍很多照片。

事实上,后来我拿了版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450D,又过了一年,我换了无敌兔,但我的摄影技术一点进步也没有。

这次做新书,我带着笔记本去给惜非选照片,选了三个多小时都没选完。惜非在挑拣的时候,我就在一边发呆,真没想到,两年的时间,我居然真的走了这么多路,我答应自己的事情,竟然真的一件、一件,都做到了,我想要得到的那些东西,竟然真的一点、一点,都实现了。

所以我知道,尽管某些时刻我非常脆弱,但我其实是有力量的。

昨天是一个朋友生日。时间真的太久了,当初因为价值观的巨大分歧而引发的那些不快,经过时间的洗涤,已经变得极轻极浅。我时常后悔,当初自己太过于年轻,对所有问题,都只会从自身的角度出发去看待和理解,那时我太欠缺阅历,也不够柔和。而今我已经长大了,有分寸,知进退,对很多事情,我学会了原宥和谅解,这些都是我年轻时所不具备的品质。

我一直很想跟这个朋友说,过去的我,的确不够懂事,我只关注自己的情绪,却忽略了在异乡的你是怎样度过每一个孤单的夜晚,还有你的抱负、你的壮志、你的梦想。

希望你原谅我。

回到长沙的这半个月,生活没有太大的波折,每天起来练两三个小时的毛笔字,终于有那么一点点进步了。

很多东西,当时你真的不知道以后是用得着的,所以你就不当回事,不认真,不努力,掉以轻心,然后慢慢地,就真的成为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Loser。我长久地深陷在生活的无助无望中,事实上我幻想过,我希望有人能拯救我,能拉我一把,到后来我发现,其实谁伸出手都不如我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从泥潭里拔出来。我想说的是,人的自信真的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准确地找到自我,找到自己感兴趣和喜欢做的事情,每天做好一件事,明天再比今天做得好一点,渐渐地,曾经被摧毁的东西都会慢慢回来的。

当我逐渐老去,曾经的虚荣都被磨平,当我不再与内心深处那些负面的情绪互相拉扯,当我不再苦苦地痴缠着那些与我真实的人生毫不相干的事物,当我懂得脚踏实地地过好每一天,当我懂得只需要与你相爱,彼此照顾,却不需要从你那里攫取安全感与不切实际的承诺,当我明白我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获得财富、尊严、社会地位,当我真正有勇气去信任你、信任情感的持久性,当我懂得真正美好的爱情当中应该有责任、有体谅、有承担、有感恩,当你所做的一切都令我觉得你做了比你本分更多的时候……我才能够真正理解,什么叫作时间的力量。

没有变得更坏就是最好

(2012-12-04 13:27:01)

每次收拾行李去往机场的路上,都会陷入沉思和追忆中。很清楚地记得,去年冬至的那天,在乌代浦尔的一个蔬菜摊上,Jenny挑选着用来煮面的食材,卷心菜、小番茄、秋葵和青椒,我用相机给她拍了一张照片,我当时想,明年冬至的时候我应该会在长沙跟几个好朋友一起约着吃顿饭,唱唱歌吧。

当时我已经在旅途中晃荡了大半年,身心俱疲,只想早点结束旅程回到熟悉的城市。

半个月后,疲惫不堪的我们从新德里回国,在机场快线上Jenny突然开始大哭,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大家都不知道这个中国姑娘发生了什么事,而我,没有劝解没有安慰,只是在她哭完了之后递上一张纸巾。在航站楼巨大的落地玻璃前面,我失语了很久,那些人不明白Jenny为什么哭,但我明白。我们要回去了,我们要回到从前的生活轨迹中去了,那些我们曾经企图逃避和摆脱的枷锁即将重重地扣在我们的手足之上,我们要开始工作,存钱,淘宝,逛街,聚会,应对各种曾经出现过或从没出现的问题。

一年过去了,我还能清清楚楚地记得登机前那一刻我的心情,记得在清迈落地时,一出闸就看见蓝姐姐坐在凳子上冲我挥手;记得水灯节时,我们一大群人捧着自己做的花灯,在屏河边,Jenny跟我说,一起去印度吧;记得第一天在加尔各答的街边,乌鸦在我头上拉屎……回来之后我休整了半个月,再后来的事,很多人都晓得,旧疾复发了。在那段艰难的时间里,我写完了“飘零”中旅行日志的部分,然后搬家。位于长沙河西的一个老式小区,居住的大部分是老年人,天气好的时候会有一些婆婆姥姥坐在小草坪上带孙子,晒太阳。从我住的那栋楼出来,走个三五分钟,就是一条热闹的街,有菜市场,有卖各种食物的小摊子,还有家常菜馆。

满二十五岁那天,我在青海湖边为新书的别册拍照,穿着红裙子,牵一匹黑马,风很大,温度很低。

阿乔跟我说,你敢不敢站到水里去,我知道很冷,忍耐一下行吗?我说好,这些都不要紧,说完我就跳下去了。水真的很冷,刺骨地疼,拍的时候不断地有游客过来看,那天拍得很辛苦,但后来证明一切都很值得。那些照片被做成了一个小册子,随新书附赠。

关于二十五岁,我之前没有太多的预想。绣花以前跟我讲,她觉得女生二十五到三十岁中间的这几年,是毫无用处的几年,她很想直接越过这段时间进入一个稳定的生活状态中,有丈夫有孩子的那种生活状态。

她毕竟是想过这些事情的,而我没有。我的人生,好像总是走一步算一步的样子,上次去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录节目,主持人问我是不是不怕老,我很老实地回答她其实我很怕。所以我早晚洗完脸都会抹上三四层护肤品,冬天脸都冻僵了还是坚持做面膜。

但另一方面,我又不肯戒烟,所以我知道那些护肤品和面膜其实做了也等于白做。

任何人都会讲,二十五岁,还算不得是一个多老的年纪,我有时候也会这样开解自己,还算年轻,还有力气走远路,那些不好的东西都不可怕,都会过去的,过不去的,我终究也会战胜它。

某人总是跟我讲,时间过得越久,你会越有智慧越有味道。他总是给我举例,你看谁谁谁,还有谁谁谁,你觉得她们老了之后怎么样,没气质吗,不牛气吗?看到她们你还会怕老吗?

我说,是的,我还是怕。我想可能不是害怕或者恐惧吧,或者说不是单纯的害怕,这害怕中也许还有些可惜。

有些事情原本可以很好,可以更好,但是没有,所以我觉得可惜。

我难得见到一张轻松、从容的面孔,无论是我身边的人还是陌生人。每个人都是病人,都有些不能示人的暗疾,每个人都很仓皇、焦虑、不安。

上个礼拜我和丛丛去上海看《牡丹亭》,顺便见了笨笨,还见了雅舍。下午喝茶的时候,雅舍跟我聊起两年前那次旅行,我说你们太坏了,把我晾在拉萨等了那么久,而且我还在一年后才知道真相。他说,那时候我又不认识你,我是在到达拉萨前两三天才知道有个姑娘在那里已经等了半个月了,我还觉得你傻呢。我说,我那时候才二十二岁多一点,年轻嘛,难免做些蠢事。

但我晓得,那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在年轻的岁月里,所有我能够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所以我没有遗憾,也没有后悔。

最后这个月,新书终于要面世了,这不是我第一次出书,但心情跟第一次出书时一样忐忑。

那时候一文不名,担心没有人买,没有人看,而今要面对更多的目光,也就意味着面对更多的评判。

我用诚意交出了这份试卷,是时候接受检阅了。有时候也会思考,为什么要写作,慢慢地我觉得,它是我的一次机会,通过它,我能够跟外部世界交融,而外面的人,也能够借由它找到我,或许我们能够彼此安慰。

16号会在长沙定王台附近的新华书店签售,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但也没觉得多紧张。

我与它最亲密的时刻,是在花痴家的空房子里构建它的那些时刻,彻夜不眠,越写越尽兴。

而后进入出版流程,封面设计,出版社审核,出片,印刷,装订,上市,这些都与我没有多大关系了。

文字成为作品之后,便有了自己的命运,我对它,无所谓期待,也无所谓期望。

在上海的地铁站里,我在一个广告牌前站了很久,有些唏嘘。当初陈冠希代言李维斯的时候,真是翩翩公子,而现在,他代言的是神州租车。

谁也不知道命运的走向会如何,所以,你我皆要珍重。

一个人只要活得像一个人就够了

(2012-12-24 16:03:16)

今天早上醒来,发现已经到了平安夜,距离传说中的世界末日过去三天了,飞船还没修好,母星还没派人来,世界依然按照原有的秩序运转,楼下的雪还没有完全消融,一切都跟以前没有区别。

1999年的时候,也有过一次末日传说,那时候我刚上初一,对生命充满眷恋,对死亡充满恐惧。

小时候我问妈妈,如果人不生病、不出车祸、不自杀,是不是就可以一直活下去。

妈妈说,人会老死的啊。那是我第一次尝试着去了解人生,第一次知道原来无论人如何避免被疾病和灾祸所擒住,仍然躲不过最终的结局,而衰老和死亡,它们也是构成生命的元素。

那时候我想不到这个层面,只觉得失望,晚上缩在被子里,想到最后自己也是要死的,会怕得哭起来。

再后来的一些年月里,每次想到它,我就会去找一些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只要不去想,那个事也就没有多可怕。

写这篇博客的时候,“飘零”已经在全国各城市陆续上架了,我之前说过,文字集结成为作品之后,与我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它脱离了我,有了自己的命运。

但对这本书,我仍然有一些话想说。有天晚上羊男给我打电话,问我,这是你的第几本书?我说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刚出“深海”,我们认识三年了,这是我的第五本书。

他说,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一个说法,一个作家写到第四本书之后会有一个大的进步,你前几本我都没看,这本我去买来看看吧。

就我个人来说,这一本,因为倾注了太多内心积淀的往事、太多主观的看法、太多私人化的经历和情感,使得它之于我,有着格外不同的意义和价值。

在书写中,我尽量做到诚实,不刻意美化,不粉饰,不欺瞒,不虚构。有些人或许会觉得太过于私密的事情不应当写出来,但我认为,这是对自己最公正的审视,了解自己越深便了解世界越深。

能够书写出来的,就已经不是伤害,毁坏也是一条通道,走过它,生命会重新变得洁净起来。

16号那天在长沙签售,天气很冷,我和绣花、丛丛中午从家里出发,打了个车去定王台,惜非和蔡琳把我从侧门带上去,听她们说下面已经排了很长的队,有些小孩连早饭都没吃就赶来了。

我在会议室里换衣服,跟工作人员商量流程,然后接受媒体的采访,有一个记者问我,你觉得他们为什么喜欢你?

我想了想说,也许是因为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有我的文字陪伴、参与,也许是因为我的存在提供了一种可能性,你不屈从于什么,不迎合什么,保持自己的价值观和人生观不被大环境同化,仍然可以过自己理想的生活。

这几年来我越来越反感那些教女生如何谈恋爱,如何有效地让自己嫁个好人家,过少奶奶般的生活的文章,这样的书我不会掏钱去买,网上的帖子我也不会点开去看,与持这种价值观的人,也会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世上的事,其实分不出个什么对错,但应当有自己的立场。我始终觉得,人还是应该自己长大比较好。自己摔跟头,自己爬起来,头破血流也没什么,擦干净,以后长个记性,再遇到同样的事情,知道变个法子去应对,知道怎么将伤害减小到最低程度,知道即使不能避免争执,但仍可以采取最温和的方式去处理,即使做得比较笨拙,也好过被那些文章教成一副精怪模样。

我从不教女生把男人当敌人对待,恋爱不是战争,也不是博弈,不应当有那么多算计和防卫。

在我的认知里,恋爱始终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一个人真挚地去爱另一个人,即使时间过去了,恋情结束了,但我们仍可以说,我们并没有失败。

这个时代需要谋划的事情太多了,如果连爱情都沦于其中,人生未免太过于不堪了。

签售完之后大家一起吃晚饭,我最亲近的那群朋友都在场,我很累,心里却非常高兴。

年初送走马当的时候,我还忍不住哭了,想起他一个人去新疆工作,日子一定很不好过。这一年中我们一群人总是聚会,虽然每次也都很开心,但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后来晚上一起唱歌,舟吧来了一群小姑娘,回去之后写的长微博里,个个都有一句“我好喜欢马当”。

第三天我才知道,他们都是特意为了我回来的,然后我又忍不住好想哭啊什么的。

《老友记》里菲比有句话曾经深深地打动我,她说,生命里恋人们来来去去,但朋友永远是朋友。

如果说,那天站在那么多读者面前,在他们的欢呼和笑声中,我仍然觉得有些许遗憾的话,那就是——在我人生中极具意义的时刻,我最爱的人,没有在我身边。

今年我所做的事情,的确不多,年底写总结的工程量一定比去年要轻松得多。

早两年看刘瑜的书,她说一个人要活得像一支队伍,那时候我觉得很受感染,就像打了励志的鸡血一样。

这两年自己慢慢沉静下来,再想起这句话,又有了不同的看法。我现在觉得,人真的不必逼自己去做不像自己的那种人,强大固然是好,但脆弱和柔软也没有什么过错。一个人不用活得像一支队伍,一个人只要活得像一个人就行了,有尊严,有追求,有梦想,也有软弱和颓废的时候。

活得真实,比活得漂亮更要紧。

我问我自己,为什么这些细碎和点滴,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想答案也只有一个,因为在那些过往的年月里,这些人,这些情谊,是真真正正地留在了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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