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认为远峰有意和他作对,事事与他和他的人过不去。得再给他些厉害,最终是想办法把这个人赶下台去。
当然,不容易,远峰是民主选举上来的。
开始,远峰当上总经理那会,程颂还真以为主管局的华令虎局长和远峰有什么特别的关系。现在观看了风向,不是那么一回事。虽然华令虎对远峰有那么点刮目相看,也只是一时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罢了。
既然远峰身后没有大的背景,赶他下台,也就不会有多大的问题。把花可南扶上来,以后,就是自己离开了这个企业,还是有他说话的地方。
自己圈养的狗,才会成为主人的宠物,才会永远听主人的话。
程颂也想过,远程公司能走多远,心中没数。起码说,就是企业破产前,也不能让远峰在台上。
破产时,可能是一塘浑水,浑水摸鱼也怕有不清头的人糙事。远峰就是一个不识好歹不清头的人。
“董事长,找我?”花可南来到程颂面前。
程颂打出一个手势,让花可南坐下。
花可南坐下时,目光一直跟随董事长的身子。
程颂有一个习惯,找人来在他的办公室里说事时,尤其是关系谈话对象的命运时,他不喜欢坐着。他喜欢在谈话对象面前来回走动。
这或许是一种力量表现,使被谈话的对象在这时产生出莫明其妙的紧迫感甚至是压迫感。命运被面前的这个大人物左右,被谈话对象自然会生出一种敬畏。
花可南身为两办主任,十分熟悉董事长的这个习惯或者说是嗜好,可是临到成为程颂这个习惯操练对象时,心里不免有些惶惶然。
知道董事长要和他谈的不是一件平常事,对他来说,可能不是一件好事。想到这,花可南把刚才坐下时前倾的身子做了一个调整,身子更加前倾,头低了下去。
“我想让你挪一挪位子,到配件三分厂去当厂长。”
花可南抬起头,愣住。让我一个董事、两办主任下到一个分厂当厂长?不升反降,董事长这是什么意思?
花可南的心里难免疑惑。我什么时候得罪了董事长?
应该没有的呀。花可南的脑子快速运转起来,把最近的一些事和活动梳理了一遍。没有的呀!
心里头自然是不高兴,花可南的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他还是笑笑地。
“董事长,您让我到下面去?”花可南把一个“您”字咬的很重。
程颂没有点头,而是上眼睑往下压着。
“现在,提倡复合型人才。一个有潜质的干部,要能上也能下。”
花可南真想说,董事长,我忠心耿耿跟你这么些年,你在临走前,就给我这样一个安排,是不是有点那个了?
花可南在去市市府办事时,听到风声,程颂将要调到市府机关去。由企业到市府机关,没有背景的人想也别想。
眼看就要退休,却能在退休前的几个月进市府机关,这就意味着晚年有一笔可以心满意足的退休金好拿。
同等工龄同等学历从公务员位置上退休后拿的退休金是从企业退休的好几倍。
由此可见,程颂的关系网相当可以。
程颂能猜透两办主任此时的心思。他慢条斯理地一笑,说:“可南,你一直在机关工作,一直处于高高在上。这样,对你的前途很不好。”
花可南的脸上有一阵痉挛的感觉。
程颂说:“曾经给过你两次机会,让你下去过渡一下。最终是没能去成。上次民主选举总经理,你败给郑晓海,知道问题出在哪?”
“群众基础。”花可南回答的很快,几乎属于快速抢答。
上次第一轮的民主选举,操作环节上做了准备,结果在有前铺后垫的准备下还是败北。这让花可南很是郁闷。落选后,他认真地做过反思。
“没错。你现在去补上这一课。虽然时间短一点,多少可以堵上一些人的嘴。”
花可南突然明白过来,程颂这是要为他的下一步做一个铺垫。
“董事长。我听你的。”花可南抬起头,身子正了不少。
“这就对了嘛。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何况,这只是很短的一个时间,走走形式,你的履历表上,就有了基层工作过的经历。”
“可是......”花可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他以为董事长忽视了一件事。
程颂问:“什么?”
“配件三分厂免掉了邢仕朋后,已经由副厂长顶替了。厂长有人了啊。”
“哦。把他调整到铸造分厂当厂长。成星望停职反省后,一直没人顶上去。”
“好吧。那我就去吧。”花可南还是有些勉强。对于生产一线的职位,他真的没有兴趣。即便是过渡期,他还是提不起精神。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愉快,花可南赶紧转移话题。
“董事长,外面有传说,说你要调走?”
程颂哈哈一笑,没有直接回答。
花可南从程颂的这种得意的笑声中,已经品出那些传说真的不是捕风捉影。
程颂自然明白花可南关心这事的目的是什么。
“放心吧。我会站好最后一班岗的。”
听董事长这样说,花可南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他竭力想找出一句话来说,只是,拍马屁的大典里有这样的话,却是一时不好翻到。他只好先在脸上放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企业里的人习惯于将公司领导所在的办公大楼说成机关。花可南喜欢机关里的生活,尤其是两办主任这个位置,迎来送往,自诩阅人无数。
可在夜深人静一个人孤独时也盘点过他的这种生活,当是他的自省,这才发现,真的要是有个什么事,这些过眼的人,一个也不起作用。实在是弄不清问题出在哪。
刚才,程颂那一番话,倒是有醍醐灌顶的警醒作用。
花可南看出来了。程颂以退为进。
确实,程颂只能是考虑眼前的事,先把退休金的事情落实了。要不然,极有可能两头空。现在,先落实一头。另一头,即便经过努力,不能把这个企业收入囊中,那只能说是天意了。
在这个企业,程颂几乎是消耗了毕生的精力。他对这个企业有着血浓于水的感情。他看待这个企业比任何一个远程公司的人更有一份浓浓的情,就如同一个业主看待门前屋后的私家花园。
说白了,程颂的骨子里,已经把远程公司当成他的一份家产。每每听说某某只花了少许的钱,就买进一家企业,他就心痒痒到不行。
现在,他被迫离开远程公司,需要一个听话的人帮他看守好这个私家花园。
在程颂看来,花可南是最为适合的人选。
而花可南呢,不愿意到分厂去,是怕人们猜测他的目光。
在目前,大多数人不可能明白他为什么要到那里去。不明白事理的人,会认为他被降了职。他不可能把为什么去分厂当厂长的事广而告之。
再说,对于生产上的事,他一直没有兴趣,也不关心。现在,程颂要让他去跟设备和工人打交道,他没有做好思想准备,还是觉得有些突然。
“在这个企业里,你的真正竞争对手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郑晓海,一个是远峰。”程颂再次提醒花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