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虎头山上根本就没有龙穴,黄枫选择的地方,根本就不是这里。
可不是这里,东门村的那位搬舵先生,和通县的这个碑王,又为什么在这里?
别人我不知道,但对这位搬舵先生,我一直是心怀畏惧的。
要知道,哪怕是黄枫,也没能从这位身上讨的了好。
至于通县的这位碑王,当年更是被这位搬舵先生坑的寨毁人亡。
所以,哪怕虎头山上没有龙穴,那么这位搬舵先生出现在这里,就证明这里有足够吸引他的东西存在。
至于是什么东西,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样东西,就在石台上的棺材内。
只是不知道,那口棺材里,存放的到底是什么!
对于这位搬舵先生的调侃,路小雨浑然不在意,她只是盯着石台上的谭婆。
我发现,自从见过那两个婴孩后,路小雨有了不小的改变,最起码,她能控制住自己的怨气,不至于被怨气冲的控制不了自己。
而那两个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婴孩,也是我想不通的一个点。
他们俩的使命,好似就是为了把路小雨引到山腹内。
这么做的目的,我直到现在也看不明白。
还有我,我不明白,路小雨为什么要一直把我带在身边。
这次老村之行,我有太多的疑惑。
想到这,我缓缓吐出一口气,也不知道褚思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老村里,亦或是也进入了山腹内。
“为什么?”
路小雨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可能是太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原因,她的声音有些含糊,听不太清。
石台上,那几个人显然也没听清楚。
搬舵先生若有所思的看了路小雨一眼,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斜着退了一步,将谭婆的位置,完全让出来。
通县碑王依旧没动,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那个拿着鬼头刀的中年人,则是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什么?”
路小雨再次开口,这次声音大了许多,也清楚了许多。
面对路小雨的诘问,谭婆还是老样子,腰微躬着,脸上的褶皱层层叠叠的堆着,眼睛半眯着,分不清她是睡着,还是没睡着。
“为什么要害我?”
路小雨又一次发问,她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谭婆依旧没回。
“为什么?”
这一次,路小雨的声音很小,她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了下来,她好似不是在问谭婆,而是在问自己。
如果我不是挨在路小雨身边,绝对听不到。
“自打被卖到老村,被强行圆房后,我已经认命了!”
“在上,我孝顺公婆!”
“在下,我侍奉丈夫!”
“洗衣做饭,下田耕作,我什么活都干,什么苦都吃!”
“我没有对不起路家的地方!”
路小雨的声音在开始时很小很小,可她越说,声音越大,说到最后,她的头抬了起来,再次看向谭婆,“我也没有对不起的地方!”
“来老村之前,我不认识你!”
“来老村之后,我也不认识你!”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害我?”
“为什么要害我?”
每说一句,路小雨便前进一步,最后一个字出口,路小雨已经来到石台前。
谭婆依旧没回答。
路小雨抬头,血色开始蔓延,一提一纵之间,人落在了石台上。
通县碑王在沉默中横移,让开位置。
搬舵先生和中年人也在同时而动,再次向后退,将谭婆的位置完全让出来。
他们仨个,好似一点也不怕,路小雨将棺材里的东西夺走。
“为什么要害我?”
路小雨又一次开口问道。
谭婆依旧不开口,从始至终,她的表情就没变过,就好似没听到路小雨的问话一般。
不只是表情,她就好似一尊雕像,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谭婆,事情有点不对。
谭婆应该很清楚,路小雨最大的执念就是她。
打从路小雨进入老村,她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
从她被父母卖掉那一天起,她的命,就已经注定了。
刚进入老村,路小雨就被强迫圆房,那种无助的屈辱感,仅仅是她悲惨命运的开始。
认命以后,路小雨在路家过上了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的日子。
怀孕之后,路小雨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她那位阴毒的婆婆,在知道她怀孕后,第一时间去找了谭婆。
而路小雨,一边忐忑着,一边憧憬着,她以为只要生下孩子,她的处境就能改变,她的生活就有了希望。
可她没想到,等待她的,是一包堕胎药。
这是她绝望的伊始。
好不容易熬过了那段日子,路小雨又怀孕了。
那天早晨,路小雨拜遍了漫天神佛,只求他们给她一个儿子,谁知道,等来的又是一包堕胎药。
第二次堕胎后,路小雨渐渐麻木,但心里还有一丝希望,她以为,只要她怀上一个男孩,一切就都能改变。
可结果,她等来的是谭婆对她的宣判。
谭婆说,她这辈子都没法怀上孩子了。
这个消息一出,无论是阴毒的婆婆,还是蔫坏的公公,亦或是软弱无情的丈夫,他们都不在把路小雨当人。
路小雨由人,变成了牲畜。
一直以来,路小雨都没怨过谭婆,或者说,直到死前,路小雨都没怨过谭婆。
路小雨也来自农村,那时的一些偏远农村,信神崇巫,对于谭婆这种,名声盛传方圆十里八村的神婆,是敬畏的。
所以,谭婆说她怀的是女孩,她是信的。
她对于谭婆没有怨恨,她恨的只是自己,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为什么怀的不是男孩。
路小雨真正怨恨谭婆,是她的嘴,被粗粝的缝针穿过时。
即便怨恨,也只是普通的怨恨,在她心里,最恨的是路家那三口人,是曾经糟蹋过她的男人,是曾经咒骂侮辱她的女人。
如果非要排一个名次,谭婆只能排到最后。
可当路小雨看到那两个婴孩,知道当年谭婆是故意害她时,路小雨心头的怨气,彻底化为恨意。
在路小雨看来,如果谭婆照实说,她的命运根本不是这样的,她会生下一个男孩,生活虽然依旧艰苦,但总归有个盼头。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她失去了两个孩子。
她被关在仓房里,如同牲畜一般,被村里的男人侮辱。
她被女人辱骂,被孩子看不起,她的生活,没有一点光。
哪怕是死,路家人和老村的村民也没有放过她。
她们用缝针缝住了她的嘴,缝住了她的眼,缝住了她的耳,她们让她在绝望的黑暗中,生活了三十年。
路小雨本以为,这一切都是她的命不好。
可事实是,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