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玄风潸然泪下,泪关已经守不住,面如水洗:“老祖,我错了,呜呜,我错了。”
朱初一等人面面相觑,人呐,总是走到了悬崖边上,才知道回头。
等到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后面的路被全部堵死,自己唯一的路就是跳下去。
那就只能跳下去。
柳玄风其实就是怄气,跟柳家怄气,他一定行。
跟自己怄气,能创造出比柳家更大的家族。
“呜呜,老祖宗,我错了。”
柳玄风哭成了小孩,脸上挂满了鼻涕和泪水。
柳大元哄小孩一样哄着柳玄风:“你们都是柳家的子孙,都是柳家的孩子,我哪里会不心疼。”
“柳三,你过来。”
柳三听话的站出来,向着柳大元躬身:“老祖。”
柳大元非常认真:“柳家子孙柳三,今日皈依柳玄风一门,继承柳家第三十二任家主。”
柳玄风已经看不清眼前的场景,嘴里只是叫着老祖,老祖。
柳大元继续为柳大元拍肩:“行了,你还有后,我会将你重新写入柳家的家谱。”
柳玄风泣不成声,大声喊道:“所有人听着,我死后你们听从老祖差遣,老祖宗就是你们下一任的主人。”
这些武士和白家人好比机器,柳玄风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柳玄风话毕,所有人都跪下来,面向柳大元。
异口同声,整齐划一,震耳欲聋。
“主人。”
“主人。”
主人二字震彻山谷,柳玄风几十年的耕耘,重回柳家。
叶君豪没有说话,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树倒猢狲散,一个人有衰败的气势,会衰败的非常快。
柳玄风便是如此。
柳玄风的脑袋慢慢挪动,瞳孔开始缩,这是死亡的前兆。
柳玄风仿佛又回到那年的白家岛竹园,身袭白袍的白家老祖坐在地上圆寂。
“你小胜,白家大胜。”
柳玄风当时只觉得白家老祖是在鬼扯:“你白家自卑凋零,世世代代成为我的奴/隶,怎么会大胜?”
“我看是大败才对。”
白家老祖笑而不语。
在柳玄风将死的这一刻,他才总算明白白家老祖的大胜的意思。
死即是永恒,白家的君子如玉停在了最美好的时候。
而柳玄风这个名字,在以后的长河中,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小丑。
柳玄风败给了白家!
柳玄风走了。
在柳大元轻轻拍打中,带着笑容走了,走的很安详。
叶君豪也不明白自己做了件什么事,为白家报仇吗?
可是白家不是没人了吗?
为了还情吗?
可是白浅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观意识。
叶君豪望着这些被柳玄风当成手养鸟在养的武士看,他们的眼中满是茫然。
习惯了生活被安排的他们,反而不知道何去何从。
柳大元站起来,冲着武士们说道:“去挖个坑,把他埋了。”
武士们木讷的站起来,他们的眼睛再次坚定起来,似乎是找到了方向。
柳大元的肢体被捡起来,白浅等人全部按照柳大元的命令办事。
等到在这些人走后,叶君豪疑惑道:“前辈不是说带他回柳家?”
柳大元嘿嘿笑了:“回不去了,他做的错事太多。”
柳大元示意叶君豪走走,叶君豪跟在柳大元身后,向着没人的方向走。
柳大元聊起滨海市分别之后的事:“离开滨海市后,我回了柳家一趟,知道了他的事,沿着他当年走过的地方走了一遍。”
叶君豪跟在柳大元背后,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柳大元的身子矮小,原主是个侏儒,矮小的身子却说出与身子不相符的成熟言语:“他们离开柳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收集皮囊。”
“一夜之间,一栋楼的人全部死掉,皮囊全部消失。”
“小友应该明白一个道理,能力厉害的人变恶才是最大的威胁。或许那些人的家人到如今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柳大元的目光深邃:“那件事不是结束,他们离开柳家之后,把柳家的规矩忘记得一干二净。”
“柳家人的缝补之术,取之有道。”
叶君豪能够脑补到这些事背后牵扯到多少家庭:“是前辈考虑的周到。”
柳大元当时已经陷入疯癫状态,因为势不在他那边,他可能会玉石俱焚。
如此一来,那些武士和白家人都能够安置妥当。
柳大元蹲下来,掏出被做的干瘪的烟盒,里面的烟也有些弯曲了:“如此,也算是最好的交待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挖坑后人填坑。他把她们的心变没了,上天让我多活一会,我就让她们的心再回来。”
叶君豪席地而坐,望着远处的大海,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先前战斗的痕迹已经慢慢消散。
这次的战斗并没有遇见什么困难,几乎是推土一般横推过去。
人的运气胜的时候,老天也帮着你;你一旦衰起来,便是兵败如山倒。
两个不同时代的人抽着烟,柳大元猛吸一大口:“也不全是填坑,那次分别,我就来到了这里。”
“我想看看这位柳家人是什么样,能干出这样事的人是什么样。”
叶君豪也想听听能把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柳玄风是个什么样的人:“前辈看见了什么?”
柳大元这幅身子本就不大的眼睛,被烟雾熏得眯成一条线:“一个小心翼翼的人。”
“这座岛外表看起来就是一座普通的渔村,他们换上一样的衣服是武士,他们换上破烂单薄的衣服就是渔民。”
“他为了苟活下去,每日扮成一个驼背老头,一小段路能走小半天。”
“吃饭,睡觉,都是老者的体态。”
叶君豪能够想象那个画面:“与其如此,还不如快活几十年。”
柳大元手中的烟已经燃了大半,嘿嘿笑了:“那不一样,只有让自己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他才会安心。”
“都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万年,哪能如此?”
“世间的条条框框在你出生时,就烙上了印。自那以后,你做的每每一件不在规矩当中的事,都是在给自己套上枷锁。”
“套上枷锁足够多,便是所谓的画地为牢。”
叶君豪对于柳玄风并没有半点同情:“我爷爷说过,死的人都是王八蛋,是用来骂的。他还活着,已经很好了。”
柳大元用手指掐灭了烟:“小友,你有没有觉得你跟别人很不同?”
“不同?”叶君豪是发现了,所以才会让袁慧去帮着调查。
柳大元看向叶君豪的眼神很欣赏:“小友的身上没有那些枷锁,没有什么时候该伤心,什么时候该难过。”
“还是你爷爷活的豁达。”
叶君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像是有些东西消失了,似乎又和柳大元说的枷锁有关:“前辈认为我不在枷锁当中?”
“不止是你。”柳大元抽出烟盒里最后一根,把烟盒随手扔掉:“那个姓朱的,姓慕容的,你们是同一类人。”
“藐视众生,不同的教育和生活。”
日期:2022-06-09 1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