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那位先生走进第八大道上的咖啡店。很久以前,我曾被派去参加拉克堡的宪兵研习,主题是最近丧亲者的敏感心理。有时宪兵必须向家属传达坏消息,也就是我们所谓的死讯。而军方认为我欠缺这方面的技能。我过去会直接走进家属所在的房间,把话说出来。我以为传话本质上就是这么一回事,但显然是我搞错了,所以才被派到拉克堡去。我在那里学了许多好知识,学会认真看待别人的情感。最重要的是,我学到咖啡店和餐馆是适合谈坏消息的环境。公共场合的气氛会降低听话者崩溃的可能性,此外,点餐、等待、进食的进程会将信息切割成好几块,听话者比较容易吸收。
我们在旁边就有镜子的座位坐下。镜子也对消息的传达有帮助,说话者和听话者可以看着镜中的彼此,仿佛面对面交谈,但又不是真的面对面。咖啡店内一半以上的位置都有人,有派出所的警察和准备前往上西城区停车场的出租车司机。我们点了咖啡。我想吃点东西,但这位先生如果没有要点的话,我也不点,不然就太失礼了。他说他不饿。我静静坐着,等待。“让丧亲者先说话。”拉克堡的心理学家是这么说的。
他说他的名字是雅各·马克(Mark),马克原本其实是马克奇(Markakis),但在爷爷那代改掉了。当时希腊姓氏不吃香,除非你是卖吃的。而他爷爷不卖吃的,是做建筑业,所以就改了姓。他说我可以叫他小各,我说他可以叫我李奇。他说他是个警察,我说我曾经当过宪兵。他说他没结婚,独居,我说我也是。要创建说话者和听话者的共通处,这是拉克堡的讲师教我们的。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我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很有条理的人(衣冠不整就先撇开不管了)。表面上看起来和任何警察一样满脸倦容,但隐藏在表相之下的,是一个住郊区的普通男子。如果当初他接受的是不一样的指导和教育,搞不好就会变成理化老师或牙医或汽车维修部经理。他四十多岁,已经满头白发了,但有张年轻人的面孔,脸上也没有皱纹。深色瞳孔,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呆滞,但只是一时之间处于这样的状态。他在几小时前上床睡觉的时候,看起来一定是个英俊的男人。我和他见面的瞬间就觉得很欣赏他,也为他的遭遇感到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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