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班导说的话，岂不是就跟张哈子的‘分析’（其实是猜测，张哈子一定要我说是分析）完全矛盾了吗？

我爷爷又摇头，笑着讲，张哈子是不是给你讲，你屋班导是一个髡匠，为咯和彭瑊争长生滴？

五年前，张哈子确实是这么说的，而且还利用他去牛头包找赶山鞭，结果硬生生把我体内的那个魂给逼出来打伤。

我爷爷讲，所以到土司王墓里，张哈子是不是讲，你不能去开棺？

我点头，讲是这样。

当初张哈子说的是，我不能去开棺，否则看见棺材里的另一个我自己，就相当于在照镜子，那样的话，就给班导这位髡匠提供了一面镜子，我和他都会被困在镜界里。

而张哈子不像凌绛，没办法轻而易举的破开镜界，所以最后他让我等在原地，他自己则去开了棺。结果因为看到了青铜血棺里的景象后，他的一双眼彻底变瞎。

说到这里，我猛然惊醒，讲，所以，我和张哈子当初都被骗了，其实根本就没有髡匠，是爷爷你为了不让我变瞎，所以才故意留下种种信息，让张哈子以为有一个髡匠的存在，逼得他不得不去开棺？

我爷爷闻言后发出慈祥的笑声，讲，你就啷个不相信张哈子滴智商迈？哈是讲，你觉得他看不出来你屋班导体内，其实就有彭瑊滴一缕残魂迈？

听到这话，我猛然怔住，一瞬间冷汗遍布全身，大脑更是如同被丨炸丨弹给轰了一下，整个身子僵在原地，一种不详的预感在顷刻间遍布全身。

良久之后，我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面容慈祥的爷爷，我满脑子都是不敢置信。

因为如果真像我爷爷所说的那样，那他张哈子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班导并不是一个独立的髡匠，而是体内有彭瑊一缕残魂的宿主。

他之所以不告诉我这一点，就是为了骗我，让我相信我不能去开棺，并且让我心甘情愿的让他去开棺----因为用他的话来讲，当时的我要是发起疯来，他不一定拦得住我。

也就是说，我不能去开棺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在打开棺材的那一瞬间，会产生一面镜子，让班导抓住空子，施展出镜界把我们困住这一点，而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口棺材里的东西就不是一般人能看的，因为不管是谁看，都会遇到危险。

但为了救凌绛，他就编出来那么一套理论来骗我，让我觉得我不能去开棺，而他自己却选择来承受这种风险。

也就是说，本来应该变瞎的那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他张哈子，而是我！

他是为了保住我的眼睛，把本该属于我的劫难，通通自己扛下！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根本看不见的井口，心肺如撕裂一般，痛不欲生！

张哈子啊张哈子，我何德何能，能让你如此牺牲自己？我就是一个蠢货啊！我是死是活，是瞎是瘸，对这个世界都没有任何影响，你就该让我瞎掉的啊！

我不知道人死之后是不是还有眼泪，只知道我的脸上，有些黏糊糊的，像是泪，但在这水里，又怎么可能感受到泪？

我不知道我淌了多久的泪，只知道等我哭倦了之后，我爷爷才开口对我讲，狗杂种滴，张哈子滴考虑是对滴。因为你屋班导虽然体内有一缕彭瑊滴残魂，但她本身就是一个髡匠，跟谢川计有点像，但又不大一样。

我平复一下心情，问我爷爷，这话啷个讲？

我爷爷讲，狗杂种，如果你是彭瑊，你会选择普通人滴身体，去附着你滴一缕残魂迈？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还是有可能发生啊。不能因为这，就判断出班导以前就是一位髡匠吧？

完全有可能班导以前就是一位心地善良的人，但是被彭瑊的一缕残魂给附体后，这才在残魂的影响下，慢慢学会髡刑术，慢慢变得野心勃勃。

最后甚至认为自己天下第一，自己才是真正的彭瑊，所以不允许青铜血棺里的那位重见天日。这也就符合张哈子说的，班导这位髡匠在和彭瑊争长生这个推论。

我爷爷闻言之后，很和善的笑了笑，讲，你后面讲滴应该没得问题，但你从一开始纠错老。如果你屋班导是个普通人，那你觉得她是么子时候被一缕残魂附体滴？

这个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毕竟打散彭瑊那一道魂的是你们这些老一辈，而且还是你自己带头完成的，那个时候我应该都还没出生，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出生之前的事情？

但我爷爷却是摇了摇头，讲，如果我讲我们从来没有打散过彭瑊滴任何一道魂，你信不？

听到这话，我再次瞪大眼睛，噌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低头看着我爷爷，问他，这怎么可能？您当初在张家村刻下九个小人石刻，不就是为了镇压天下匠人气运，并且把彭瑊的一道魂给打散的吗？

我爷爷摇头，讲，如果我带头打散彭瑊滴魂，你觉得张哈子他爷爷哈能活到现在迈？

听到这话，我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确实如此，因为张渐的纸人身体里封着彭瑊的七魄，其目的既是为了保证张渐的纸人身体能够运动自如，也是为了保证彭瑊滴尸身不腐。

但如果我爷爷真的打散了彭瑊的一道魂，彭瑊不可能不知道是我爷爷下的手，因为我爷爷那个时候的身份不仅是匠门的带头人，还是大梦春秋的守梦人，一举一动都在彭瑊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一旦我爷爷动手打散彭瑊的魂，那彭瑊肯定会奋起反抗，当先死掉的，就会是张渐老爷子。但既然张老爷子能活到我去张家村，就说明我爷爷当初并没有带头打散彭瑊的魂。

可要是彭瑊的魂没有被打散，那班导这里有一份，我爷爷当年遇到的那个神秘人体内有一份，我这里有一份，彭瑊自己的尸体里有一份，这岂不是多出了一道出来？

我爷爷讲：“这就是我甲子布局里头，唯一失误滴地方。我们以前都认为，魂是不能被打散滴，打散之后就会消失，所以我以为那个神秘髡匠，就是彭瑊滴第三道完整滴魂。

但其实在你出生之前，那的确就是彭瑊滴第三道完整滴魂。只不过你出生之后，就不是咯。这个我之后再讲。

当初在我阴咯他之后，我认为他自知回天乏术，所以就换咯一副身体，也就是你屋班导。正是因为这个失误，我就没再关注其它滴人，认为只要看住你屋班导就行。

结果哈是被彭瑊钻咯空子，他让那个神秘髡匠去找咯谢川计，而我完全都不晓得，也没往这方面多想。

因为当初我去谢家村滴时候，见过谢川计，当时他身上并没得彭瑊滴气息，所以这就更加让我确定咯之前滴想法，你屋班导就是神秘髡匠滴接班人，也就是彭瑊滴第三道魂。

但其实不是，你屋班导和神秘髡匠，都是彭瑊残魂附体滴宿主，这一点，我也是昨晚才晓得。”

昨晚，就是谢川计站在锁龙井井盖上耀武扬威的时刻。

听我爷爷这话的口气，怎么感觉他并不是我心中执念所幻化，反倒像是真的我爷爷呢？

我抛开这个念头，问我爷爷，既然那第三道魂不是你们打散的，那这道魂是怎么变成那么多缕的？

日期：2021-12-21 0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