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凤说这话的时候,眼圈泛红。
以前她受了太多委屈,尤其自己老爸石达富,本村人看不起也就算了,就连这些隔壁村子的人也嘲笑他。
作为他的女儿,他的仔,自己和弟弟被人投石头,被人辱骂,这些她可都记得。
画风突变!
似乎不是抬车这么简单!
那些村民愣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一个个脸上大写的尴尬。
石志坚似乎有点明白老姐石玉凤为什么要故意把车陷在这里,故意停下来做戏了。
石玉凤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泪,指着前面一个老姑婆道:“你叫三姑是吗?记的不错有一次我老爸帮你缝鞋,你不但不给钱,还用白开水泼了我老爸一脸,骂他是废物!”
“他哪里是废物了?就因为他没听太公的话去读书识字?就因为他喜欢干这种手艺活儿?你们呢,你们又有什么本事?还不是耕田种地,一辈子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穷一辈子?!我蒲你老母!”
三姑被骂,却不敢还嘴,反倒后退一步,躲到人群里去了。
“还有你,癞痢头阿四是吗?我记得小时候你也经常欺负我细佬,骑在他脖子上让他喊你爸爸!你说我们老豆是修鞋匠,我们俩这辈子都是修鞋匠的仔!那么现在呢,你倒是说说看,我们这俩仔怎么样?”石玉凤叉着腰问癞痢头阿四。
阿四也后退一步,不敢和石玉凤对视,惭愧地低下了头。
“你们这帮人,捧高踩低,全都一个德性!穷人要互帮互助的,你们却落井下石!太公欺负我们也就罢了,你们这邻村的还要踩一脚,几个意思?”
不要说村民了,连村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村子里人没文化,一直都是这样,最喜欢欺负弱者,以便彰显自己的强大。
“老姐,别说了,先让大家帮忙把车抬出来!”
“不用抬!也不用他们帮忙!”石玉凤很豪气地说,“我石玉凤绝不占他们一丁点便宜!阿敏,你守在这里,想办法把车弄出来,我和我细佬走着回去!哼!”
石玉凤很拽地仰起头。
石志坚:“不至于吧!”
陈辉敏走到石志坚身边,“玉凤姐正在气头上,你走先,我想办法。”
石志坚只好点点头,打开门,抱着宝儿出来,对陈辉敏说:“等车弄出来你去找我们。”
“好的,石先生!”
就这样,石志坚抱着宝儿,石玉凤带头,雄赳赳气昂昂地从一干村民面前走过,是那么高傲,那么冷漠,那么义无反顾。
众村民鸦雀无声,看着石玉凤和石志坚,像是接受检阅的士兵,自动排开道路,默默看着他们离开。
石玉凤心中充满得意,充满了报复后的愉悦感。
是的!
十几年前这些人在这里踩她。
今天,她全部踩了回去!
并且,更狠!
不知不觉,石玉凤和石志坚离开了隔壁村子。
村头处,石玉凤猛地擦了一把眼睛,抬头看一眼天边,呢喃:“阿爸,你有无看见?”
“老姐!地方到了没有?”
“快了,再忍一忍!”
石玉凤带头在前面沿着小路一瘸一拐走着。
石志坚在后面抱着宝儿,气喘吁吁跟着。
一开始石志坚还能坚持,慢慢地有些坚持不住了,放下宝儿,把西装脱下,把领带松开,然后再把宝儿抱起来。
“老姐,到底还要多久才到?”
“应该快到了吧?”石玉凤也开始有些不自信了。
刚才踩人一时爽,现在拖着瘸腿三四里路,走得她脚后跟直疼,“早知道这样,就不穿旗袍,不穿高跟鞋了。”
“老姐,我抱不动了,也走不动了,不如我们坐车吧!”
“坐车?哪里有车?阿敏开车赶来了?”
“哞!”一辆拉牛粪的牛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赶车老汉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后生仔,要不要坐车?!”
坐在牛车上,满鼻子的牛粪味儿。
“阿伯,多谢你!我们要去石围角村!”石志坚半拉屁股坐在车上,递出一支烟说道。
老汉接过烟,闻了闻架在耳朵上,拿起自己烟袋锅朝石志坚道:“试试这个!”
石志坚摆摆手:“不用,谢了!”
“怎么,看不起我?”
“不是。”石志坚接过烟袋锅,掏出手帕擦了擦烟嘴,点上,吸了一口,呛得他眼泪直流。
“呵呵,”老汉大笑,“这是我自己种的烟叶,比你买的香烟壮多了!”
“是挺壮的!”石志坚把烟袋锅递给老汉。
老汉说:“去石围角村咩?我这牛走的慢,半小时能到。”
“要那么久啊?”石志坚看看天空,都快中午了。
路上闲着也是闲着,石志坚见路边两侧开始变得和前面不一样,至少修了水泥地,就和老汉交谈,问这是什么地方。
老汉很是健谈,告诉石志坚,这两边是荃湾的两大工业区,一个是柴湾角,一个是德士古。
又说柴湾角最多的是纺织厂,在日本鬼子被赶走以后发展起来,很多荃湾的女仔和小伙子都在工厂打工。
又说德士古工业区最大的是塑花厂,老板大名鼎鼎就是李佳诚。不过那片工业区最有名的却是德士古石油公司,在那里上班工资高,福利好。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石志坚上一世倒也知道李佳诚的发家史,先是在五金厂帮人打工,后来自己脱离出来成立五金厂。
可惜好景不长,五金厂业务不好,搞得他快要破产,就是在这时靠他老丈人救济拿到一笔钱开始在簸箕湾开设第一家塑花厂,靠着制作塑料玩具,主要是儿童塑料手枪开始赚取人生第一桶金。
再后来塑花厂生意越来越好,李佳诚就开始扩大生产规模,开始在香港其它地方兴建工厂,其中规模最大的就是德士古工业区的这座塑花厂。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李佳诚很有生意头脑,他之所以在这里建厂除了生产塑花赚取利润之外,他还看出荃湾未来发展势头良好,尤其有山有水,他的工厂就建在海边附近,如果拆迁掉就可以直接兴建海滨别墅。
说白了,李佳诚建厂为辅,以圈地为主。
只可惜,因为德士古石油公司的存在,让他的一系列圈地计划打了水漂。
三千亩地,熬了快十年,这里还丝毫没有开发的迹象。
一家石油公司驻扎在这里,就像是放着一个定时丨炸丨弹,就算你把房子建设的再好,也没人敢买。
石志坚想到这里笑了,他摸出一支烟拢手点燃,看着日当正空,吐了一口烟雾。
别人不清楚,石志坚却是知道,德士古石油公司再有一两年就会搬迁!
上一世石志坚读过一本书名字叫《国际石油风云》是1978年香港朝阳出版社出版的。
在这本书里面就有提及德士古石油公司在香港的历史变迁,尤其迁址一事很是有趣。
当地老鼠泛滥,经常偷食石油,使得石油库存总是耗损很多。
德士古石油公司管理层想尽办法却无可奈何。
荃湾临近大帽山,山势险要很多老鼠一遇到山洪或者河水泛滥,就都会一股脑躲到石油公司来,把这里当成家常年驻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