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那次辛安借着酒劲儿偷吻她的时候,她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动于衷,她只是把最古老的眼泪留在了心里。
这个熬尽了青春的女人,不再期待和任何人在一起,那就是说,她也曾经期待过?
辛安的呼吸急促起来,脑海里回响起心跳的波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响,那些沸腾的血流冲击着每一根血管,让他的大脑越来越慌张起来。
她已经不再期待和任何人在一起,为何还会嫁给老廖?不对,老廖曾在那个喝茶的小院子里说过,他不过是花了200块钱买了个结婚证。
老廖很少喝茶,那他特地在喝茶的时候说的这句话,就是给自己听的。辛安领过结婚证也领过离婚证,加在一起是18块钱,那老廖为什么花了200块钱。
200块钱,辛安想起来了,兰光辉为了赖账不还,曾经把钱藏在了他的“前妻”那,他还曾经炫耀过,这“前妻”想要多少个,就有多少个,不就是花200块钱办个假证么。
辛安用颤抖的手拨通了老廖的电话。
虽然是凌晨,可是老廖的声音却依旧很清醒。
“廖叔,她不在你这里?”
“嗯,我一个人。”
“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
电话从手里掉了下来,辛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等他把电话捡起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断了。辛安把自己的脑袋搁在了床帮上,这样似乎离那个女人更近一些。
这个女人跑哪去了?她的身边从来没有别的男人,她也很少离开过这个温馨的小屋。
往日的一幕幕开始在辛安面前回闪起来,
“杨姨,有人说,在洱海边向女孩子求婚,她一定不会拒绝。”
“喜不喜欢一个人,和在哪里没有关系吧。”
“要不咱们去试试?”
“好。省得你在别的女孩子面前出丑。”
“辛安,听说真正的草原一望无际,可以骑着马一直奔跑下去。”
“是啊,杨姨,等我赚够钱了,就带你去骑蒙古马,吃小肥羊。”
“听说四姑娘山一天就可以看到四季啊。”
“嗯,那你多练练的肌肉,到时候咱们一起爬雪山去。”
“听说可可西里的无人区,有藏羚羊和大灰狼。”
“那你可要练好肺活量,别到时候遇到高反,拖我的后腿。”
原来这个女人有那么多想去的地方,自己做过那么多没有兑现的承诺。
辛安拿出一张地图,循着所有的回忆,在地图上圈了一个又一个在杨思卿口中提到过的地方。
“杨思卿,对不起。我想忍住不再打扰你,但是我做不到。”
“傻孩子,我什么时候怨过你?”杨思卿的笑容平静而美好,辛安心中的罪恶在这个熟悉温暖的笑容里渐渐淡去。
“那你以后能不能别离开我了。我保证不任性,不放肆,我想陪你买菜,我想陪你散步,给你铺床,我想让你做我的女人,我想用尽余生来心疼你……”
女人的手指按住了男人能说会道的嘴唇,
“我哪里跑了,是你自己贪玩,比我晚来了十二年,是你这个混小子迟到了,让我还能怎么办。”
辛安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我走了很多弯路,我曾经不知归宿。我伤害过很多人,也被她们伤害过。但现在我唯一愧疚的人,就是你。我说过很多誓言,都没有兑现。现在,我只想多说一句,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
杨思卿叹了口气,
“你不需要对得起身边的每一个人,只是不要刻意去伤害她们就好。”
辛安抱住了眼前的女人,她的身子如此柔软,像是一团被揉来揉去的面团,她的体香是如此醉人,让辛安嗅到了自己童年的味道。
但这一次,他想用男人的胸膛,来呵护这个女人心中的委屈了。
可当他伸手去擦女人眼角的泪水时,怀里的女人却突然变得虚幻起来,手指从她的脸上滑过,却又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杨思卿……”辛安从喊叫中惊醒,恍惚了一阵,才发现自己正趴在方向盘上。
成年人的世界里,不会是阳光灿烂。
唯一穿过童年的回忆,保留下来的美好,不过是这些偶尔出现在脑海里的迷梦。
辛安拧了拧脖子,长出一口气,梦里女人的温柔仿佛还在耳边。
如果他的世界陷入黑暗,那这个陪伴了他很多年的梦境,还有梦中带给他温暖的女人,就是撕开黑暗的光。
不远处的高速路上,疾驰而过的车辆呼啸着奔向远方,刺眼的车灯在朦胧的眼底留下一道道明亮的线条。
辛安默默的愣神一会儿,打开手机定位,对照一旁的地图研究了一番。
那张已经被磨得棱角发白的地图上面,一路经过的红圈都打上了小叉,剩下的红圈已经不多了,但是辛安却并没有灰心——剩下的红圈越少,说明找到杨思卿的机会就越大。
他不觉得这是自我安慰,他甚至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到,这个让他找了大半个中国的女人,随时都会出现在下一个红圈里。
这一次,他决定不再放手。
加满油的铁马从服务区出来,浑身充满力量,再次咆哮着奔驰,开始向着下一个目的地出发。
夜风摇动着路边的小树,音响里传出婉转的旋律。
——
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
那我们算不算相拥
是否看过同样风景
像扰乱时差留在错位时空
终是空
后记:
这个故事似乎有些黑暗。
但生命本就是回望不见来途,前行归寂未知的黑暗。
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有总是阳光明媚,那些曾经让我们日思夜想的姑娘们,不是消失在眼中,就是埋葬于岁月。
在没有阳光的世界里,只有靠自己点亮希望。
至于这些故事里,来往穿梭的女人们,大概也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和同样在生活里奔波的你们相遇吧。
她们扮演着生活里不同的角色,可能是叱咤职场的高管,可能是手捧书本的园丁,可能是职场沉浮的白领,也可能是身陷厨房的主妇。
她们可能是经验老辣,烫着卷发,风韵犹存的大姐,也可能是初入职场,衣着前卫,清纯烂漫的少女。
但她们都在生活里,被日子慢慢的打磨着,仙女也会市侩,脆弱也会坚韧,她们学会曲意逢迎,她们学会了与生活和解,和我们男人一样。
喜欢也好,抗拒也罢,她们就是在我们身边来来往往,多姿多彩的颜色。
我总是会爱上她们,或深或浅,或浓或淡,只要她们愿意,我都爱。
我曾经深感罪恶,曾经在默默中自责。
直到有一天,在“侣行”的节目中,听到张昕宇说的那句话。
当他与手握钢枪的库尔德少女短暂相遇,听着她们在战斗的间隙,有泪有歌,他说,
“我不敢多看她们一眼,我怕我会爱上她们。”
张昕宇说这话的时候,陪他出生入死的妻子梁红就在他的身边。
他说的很坦荡,梁红脸上的笑容很自然。
面对战争的残酷,亲见生命的脆弱,在最接近死亡的时候,才会让我们对生活更加热爱,对爱本身更加渴望,也爱的更加纯粹。
日期:2022-06-23 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