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艾湾村口,许佑生下来推电瓶车。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他认为这是对死者必要的尊重。一路上有不少水坑,因此眼前的水泥桥留下各式轮胎碾轧的痕印。可以判断这些车辆是一路驰入村庄的,车主可能还大揿喇叭。而就在昨天,他们还谨小慎微,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宏阳对声音是如此敏感,在镇上曾经为隔壁商户不懂得将卷帘门关轻点而抡大锤子去敲,直到铝合金门片完全被敲瘪。“细细算下来,宏阳只服软过一次。”许佑生嫡亲的舅舅宏梁对许佑生说。宏梁脸上挂着长辈的傲慢,虽然他的年龄只有二十六岁。宏梁惟一的兄弟、四十三岁的宏杏失踪已经八年。宏梁是老当益壮的产物,每当有同龄人拍他肩膀,他总是掸开,这使他的童年过得极为孤独无趣,同时也使现在的他在讲述比自己大十八岁的宏阳时神情坦然,好像是在讲述自己的双胞胎兄弟。他的母亲,也就是许佑生的外婆,命令他将浸泡在粉红色大塑料盆内的一堆餐具洗净,它们保留着昨夜饕餮盛宴的痕迹,明天将再次沾满油污。吃了饭去屙屎,屙了屎又去吃饭,吃去死哦他嘟囔着。老妇人并不理会,偶尔走过来只为关掉多余亮着的灯。他要延迟到晚上,延迟到不得不洗的时候再洗。
“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宏梁说,“他们将他双臂推得极高,使他几乎小跑起来。他歪着脑袋因为不舒服而叫唤。就像小偷那样,撒娇性地叫唤。两名警察骨瘦如柴而他虎背熊腰。他们押着他走向后背垄,那时水泥道还没修,因此吉普车停在赵坳。我们感到痛苦,不是因为一个自己人被带走,而是因为这样一个人没出息,我们经年累月忍气吞声供养出来的原来只是一条贪生怕死的狗。是个软蛋。佑生,不是说人时时都要刚强,所谓刚极易折,强极必辱,人最好还能有点智慧,可以卧薪尝胆、忍受一时的胯下之辱,但人在经受这些时不能像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不能哎呀哎呀地叫唤,不能一点骨气也没有,你说是吧。他胳膊都不挥一下,就是甘心情愿,乖乖地让对方押走。在拐弯处,他喊有野猪,趁机挣脱,从小径蹿上山。他以为,正是一路上苦心麻痹对方,正是利用对方的一时疏忽,他才赢得这千载难逢的逃跑时机。一名警察喊不准动再动开枪啦,他便腿脚哆嗦地站住。直到缓缓转过身来,看见所谓的枪支只是一根食指,一根伸出来的像模像样的食指,他才继续跑掉。他返回村庄时得意扬扬,急于向人分享这快乐,然后匆匆收拾干粮到后山躲避。那你就去躲吧,跟狗一样去躲吧我们连看都不看一眼。派出所的人卷土重来,包括两名警察,两名联防队员,一名司机。其中一名联防队员手执一只四节电池手电筒,正是他在水枝反抗时用电筒敲向她的锁骨,将事情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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