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卫从值班室出来，脸色都变了，仿佛腰也弯了，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李向东笑着说：“有什么对不住的，你没做错事呀！”那门卫说：“我不知你是市委书记，不知道你是李书记。”

李向东说：“我本来就不是李书记，我只是杨晓明的姐夫。”

那门卫愣了一下，说：“这个杨晓明，怎么能乱说话呢？”李向东忙又说：“他没乱说话。

我是市委书记，不过，我来这只是私事，是姐夫来找兴子。”

后来，李向东才知道，那门卫为这事感慨万分，说那年，他拦了一位副局长的车，那副局长暴跳如雷，差点把他的饭碗也砸了。

说李书记一点官架子也没有，说这官越大就越平易近人，说那些屁点大的小官才欺欺霸霸，说就是修养呀水平呀！那种欺欺霸霸的人永远也当不了大官！这所学校是市县一家比较大的中学，有三千多学生，那食堂也很宽大，几个领饭的窗口都挤满了人。

李向东数了一下领饭的窗口问，这食堂应该是由三个老板承包吧？杨晓明说，是的。

李向东早就听说学校的食堂都是由两到三个老板承包的，这样可以引进竞争机制，让那些老板在互相竞争中提高伙食质量。

谁的质量好，价钱便宜，学生当然就去谁的窗口领饭。

李向东问：“你们老师在哪吃饭？”杨晓明说：“老师专门有一个餐厅。”

他就把李向东带到了老师的餐厅，带到一张桌前。

杨晓明早就把饭菜领好了，摆在那里，李向东看了看说，你这的伙食比我的还要好嘛！杨晓明说，我特意加了几个菜。

普通餐那能跟你们比。

李向东说，你怎么就知道不能比？他看了看其他老师吃的普通菜，说，比我们的干部标准强多了。

同桌的几个老师点头向李向东打招呼。

他们似乎还没认出李向东是谁，只当是杨晓明的朋友，或许，因为李向东回市县时间不长，在电视露的面不多，他们对他也没什么印象。

其实，这餐厅里坐的都是普通老师，在学校的食堂里也像市政府大院一样，是分层次的，学生在大厅里吃，老师在老师餐厅吃，学校校长主任等中层以上校领导又在另一个餐厅。

因此，在普通老师的餐厅里，没几个人认识李向东。

李向东想找个单独的餐厅和杨晓明边吃边谈，看了看四周，竟找不到空桌，就问：“能不能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有人嘴快，说，可以呀！去校长主任餐厅，那里比较安静。

有人说，那就要争取进步了。

进步后，去哪餐厅用餐都行。

李向东笑了起来，对杨晓明说：“我们去外面那个凉亭吧！”杨晓明脸上现出一丝难色。

李向东问：“怎么？不能去吗？”杨晓明说：“学校规定，不能在餐厅以外吃饭。”

李向东笑了笑，觉得这杨晓明似乎还挺守规则的，心里不禁有些儿宽慰，试想想，换了一个人，自己的姐姐当了那么几年分管教育的副市长，且又有一个市委书记的姐夫，还会不会那么遵守校规呢？他说：“我们到大厅去吧。”

杨晓明说：“那边更吵！”李向东说：“我们可以闹中炔。”

杨晓明很快也明白了，他在大厅找一张空桌坐下来，哪个学生还敢凑过来？这点威严，他还是有的。

然而，毕竟有人认出了李向东，也向上报告了，他们站起来正准备去大厅，校长就进来了。

隔着老远，那校长就把手伸得笔直，一边走过来，一边大声说：“李书记，李书记，你来视察我们学校，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李向东虽然不认识那校长，但听他这言谈，看他这举止，也猜出来了，就迎了过去，说：“我这不是视察，只是来谈点私事，不想惊动你们。”

那校长说：“我们工作没做好，请李书记多多批评！”李向东再一次重申道：“我这是私事来访，找晓明谈点家事。”

那校长便掉头责怪杨晓明，说，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杨晓明满脸涨得通红，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那校长说，你这饭都领了，还说不知道。

他对李向东说，我们另找个地方吧！李向东说，不用，不用。

在这吃就很好。

他知道，另找个地方是什么地方，这一弄就复杂了。

哪还有时间跟杨晓明谈儿，而且，那饭也不知要吃到什么时候了。

那校长说：“公事也好，私事也好，你能光临我们学校是我们的莫大荣耀，让你吃这种工作餐，怎么说得过去呢？我在局长那也不好交代。

局长已经给我下指示了，要我一定要接待好你。

他正有个接待任务，说是去那边打个招呼，马上也过来。”

李向东说：“不必了，别搞得太复杂。”

这时候，李向东的手机响了起来，竟是教育局长打来的电话。

李向东说：“你的消息很快嘛！”那局长说：“李书记，你怎么搞突然袭击呢？”李向东说：“你们都误会我了。

我也就是来找杨晓明，杨晓丽的弟弟你知道吗？”那局长说：“知道，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其实，我们学校的食堂都搞得很不错，特别是引进竞争机制后，伙食标准一下子就上去了。

我们这个经验，还在地级市教育系统工作交流大会上作了发言。

好像还是杨市长代表市政府发的言。”

他说，李书记是不是听到什么投诉了？有错我们一定改，只是，你一人电话就行了，何况要劳你大驾！他说，我已经电话把那校长批了一顿了，要他认真自检，加强管理。

我这就赶过去。

李向东说：“你别过来了，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不好第一次见那校长就冲人家发火，但对教育局长就可以不客气了。

他说，你别见风就是雨的，别以为我这是微服出巡，我就是来办点私事。

我也应该有点私人空间吧？他说，这都下班了，你还在跟我谈工作。

这可是在占用我的个人时间。

他说，我到这来，是不想耽误杨晓明的时间，怕他赶不及晚自修，你再这么给我找麻烦，我的私事还谈不谈了？那局长说：“你要谈可以慢慢谈。

我叫那校长找家酒店，让杨晓明陪你坐下来谈，什么晚自修不晚自修的，找个人替一替不就行了？还有什么事比跟市委书记谈话重要的？”李向东说：“你怎么又扯到工作上了？”他不想再跟那局长磨嘴皮，说，你有事明天去我办公室谈，我现在要办私事。

说着，就手机挂了。

然后，对那校长说，你帮我找个清静点的地方，方便我和杨晓明谈点事。

那校长还想说什么，见李向东对局长那态度，也就不敢再坚持了。

他忙说：“去接待厅吧！”这时候，校长周围已经围了一群人，像是学校的领导班子成员，那校长就叫人快去开接待厅的门，开空调。

李向东不得不对大家点头致歉，说，实在对不起各位，打扰你们吃饭了，其实，我只是来找晓明，我是他姐夫，并不是什么书记，你们回去吃饭吧？别影响了大家晚上的工作！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倒不好意思了，细想想，应该是自己影响了市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