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房租到期？”

周国强知道求人办事不好开口，加之昨天请客三缺一，小东肯定有点过意不去。他主动开口，先发制人。

“啊？他们回去跟你说了？这个月底到期，哥们我还真是落了难，求收留啊。”

小东属于很自信且自我的类型，今天明显低调了不少。

“估计问题不大，昨天那两个家伙都喝多了，磊子告诉我的，中午我们谈谈应该就能定下来，到时候通知你。”

“有你这句话就行，我知道他们仨都听你的，昨天之所以没给你打电话，就是知道你不喜欢饭局，又刚巧碰到他们仨，你可别……”

小东少有的客气，毕竟求人办事。

“打住，咱们都一起出来的，相互帮衬都是应该，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今年你们车间怎么派兵布阵，还是老样子吗？”

小东已经当了一年小组长，周国强没一点羡慕是假话。

“没啥变化，不过等年底搬迁后，到了新厂房那就不好说了，据说咱们四大铆工车间会合并，没准以后干活都在一起。”

小东与周国强都属于铆工，又都干组对塔筒的活，区别在于，周国强他们兼着锅炉内胆，小东他们兼着锅炉底梁。

“照这意思，我不收留你都不行，没准合并后塔筒组对大组长就是你的，我还得在你手底下混呢，哈哈。”

周国强有此一说并非乱讲，本身他们组里干塔筒对接，就属于整段对接其中的一部分，露天作业有经验和功劳加成，若是上面有意要提拔新人，小东就是最好人选。

“你快拉倒吧，哪能轮到我，不把我这小组长撸了就谢天谢地了。论资历，估计你师父有戏，别忘了三铆还有一帮大组对呢。”

要说小东没点想法，周国强绝对不信，一铆、二铆、三铆，都有组对组长，小东当选的概率三分之一。

“反正你最好打听打听，咱哥们以后跟你混，总比跟外人混强。无论是你还是我师父都行，至于其它人嘛……要真是被撬了行，到时候咱们也得统一战线。”

在没有正式搬迁之前，新厂房如何配置，中层领导如何洗牌还都是未知。

“哈哈，还早着呢，我们车间领导我是能搞定，可谁知洗牌以后，他们还有没有权，先看看再说吧。”

“对了，你记得那个去年招来的大学生没？就是挺能上话内个。”

小东故意切换话题，意味深长，毕竟周国强的师父也是竞争对手，隔墙有耳，留一手也是人之常情。

“知道呀，就是那个个子不高，带眼镜，跟在总经理屁股后面那个呗？”

周国强对于大学生这个词汇比较敏感，羡慕中夹杂的些许嫉妒。

“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要空降车间了，也不知道分在哪，据说职位是副主任。”

小东毕竟混到了小领导层，能够提前知道的消息，要比周国强多的多。

“额……爱分哪分哪，球也不懂，下来就干副主任？呵……”

其实谁当副主任都与他关系不大，他只是对这种行为反感，替一些有能力的师傅们打抱不平，本身工人阶层的上升空间就少的可怜。

突然又空降一个领导，还是刚毕业才工作不到一年的雏。

锅炉厂每年都会招收几个大学生，可他进厂到如今，还没听说哪个能如此之快的晋升，看似下放车间，实则有了实权，要说人家没点背景，周国强肯定不信。

算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方能力超强，没有背景的概率太低太低，不是说没有这样的人才，周国强只是不信这样的人才，会进他们厂罢了。

周国强从起初啥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到如今组里的绝对主力，只花费了半年时间。

掌握手工焊、氩弧焊也都是在同步完成，余下的日子里，从了解本车间不同工序，再到闲暇之余窜岗其它车间，锅炉厂的生产体系，从神秘复杂到也就那样。

这也是他去年买电脑的一个诱因，没了神秘面纱的锅炉厂，周国强哪还能提起啥继续探究的兴趣。

该学的他都会了，不该学的他也略有研究，说不上啥都精通，但上手也能拿活。

有时候周国强也会自我怀疑，就算他搞清楚整个生产体系又能如何？技术再牛，手脚再麻利又能怎样？

最多也就换来一些不值钱的夸赞，根本无法给他带来实质性价值。

因此，去年后半年，他开始堕落，开始变的麻木，成为只会干活的机械，拿着那份毫无悬念，且并不满意的薪酬。

都说年轻人有冲劲，周国强也有，只不过现实太残酷，三年后的今天，当他依旧看不到希望时，冲劲逐渐力竭，被同化、被传染、被腐蚀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看不到坚持的意义，也寻不到起跳的支点，一条迷迷茫茫，昏昏沉沉的路上都是些没有灵魂的躯壳，要想保持清醒，卧薪尝胆谈何容易。

周国强记得环焊组那位焊活总出问题，总喜欢找借口的林师傅跟他说过“我要是你，最多干两年就跳槽，时间越久，你越不想离开。”

当时周国强不太理解那句话的深意，而今他有所体会。待的时间越久，越容易习惯，越习惯就越害怕改变，害怕改变则会失去勇气，勇气磨灭怎么安逸怎么来。

人一旦习惯了安逸，就不会去选择风险，成功者有资格安逸，因为已经达到了人生目标，那失败者也选择安逸，就只能沦为社会的底层，不再有丝毫崛起的机会。

周国强一直介乎于跳还不跳的天平上，不是不想跳，只是心虚，只是没有一个好的落点接盘。

也许这只不过是他给自己找了一个留下的理由，如何才能不心虚？他只能不断提升自我，不断累积给自我加码。

如何提升自我？看似很励志的一句话，真要实施起来，对于大多数自控力不强的年轻人来说很难。

有几个年轻人愿意将刷手机、玩游戏、看娱乐的时间，变成枯燥的阅读学习？哪怕每天只抽出半个小时？

都说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当一个月后周国强听到一则消息后，他撞墙的心都有了。

就在前两天，龙山水郡正式开盘。据说当天人潮汹涌，售楼大厅一扇玻璃门都被挤爆了。

周国强他们没有周六日一说，因此无法亲眼得见，全凭道听途说外加脑补画面。

“你们是不知道，居然一个排号都有人买，后来都炒到了一个号两万块，真是没见过那群有钱人，这么疯狂……”

周国强听着技术员高工的叙述，他只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高哥，我记得一个号不是才五千吗？大家都有号，干嘛还炒啊？没道理呀？”

技术员高工人家作为二线特殊职位，是有周六日可以休息的，钱不会拿太多，但绝对自由型。

“谁说的？人家当初只放出来两百个号，有号就可以享受九五折，vip号九折，你可别小看这点折，起售价5500一平米，还是最次的楼层，就按最小的70平面算，那得省多少钱？要是好点的楼层，100多平，又得省多少钱？”

高工说话的功夫儿，周国强赶忙掏出手机一算，他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