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月回复了些许飒气,当知晓最坏结局是什么时,其实也就不怕了。
“成……”
小杰也算在厂里混了个脸熟,值夜班的门卫保安,一盒烟就给放行。
一路拐拐绕绕,除了一些车间还亮着灯外,大多数区域都被黑暗包裹。
周国强只感觉走了很长一段路,直到上了略显晃荡的甲板,步入诺大船舱。
三人下至最底层,灯光一下子亮了许多,舱内一角落,聚集了十多个带着不同色泽头盔的工作人员。
一看到头盔,一股亲切感涌上心头,也许是他最近太过孤独,也许是三年多的工厂生涯,侵蚀了他的感性情感。
那一圈人围成半圆,指指点点十分专注,讨论声在船舱内回荡,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三人相互一个眼神,谁都没说话,踮着脚靠近,身怕被谁人注意到。
“已经十二点半了,到底怎么整?刘总,你赶紧拿主意啊?切还是焊?”
“王哥,我能怎么办?要是平日,咱们私下修修补补无所谓,可若是切开的话,明天怎么跟大领导交待?
要我说最好还是用焊,哪怕只是盖个面,再把积水抽走吹干,只要能应付完明天的视察,看不出猫腻,后面在怎么修都好说。”
带白头盔的有六人之多,很明显是以开口二人为首。周边的则是黄头盔和蓝头盔。
“刘总啊,我也知道切开来不及,可你瞅瞅那角度,根本就没法焊呀!本身这玩意就应该焊一件超一件,等都焊完,里面根本没法动,谁知道偏偏那一段没超的裂缝……唉!要不是为了赶进度,配合领导视察,又怎么会提前下水……”
“行了,现在抱怨有什么用?还不是你们平常抓的松,才导致关键时刻掉链子。你们一个个的,谁都别想置身事外,都有责任。我就纳了闷了,平常都一个个拽成二五八万,牛到不行,怎么就这么一扎长,没人能焊?李师傅,要不你试试?”
被点名的李师傅,头摇成了拨浪鼓。
“赵师傅呢?”
“刘总,不是我们不干,是实在干不了啊,先不说水下补焊本就有难度,那个角度右手根本没法干啊。”
另一位师傅,诉苦解释道。
“有难度克服呀?右手不行那换左手呀?”
之前那位王哥忍不住插嘴道。
“说的轻巧,又不是左撇子,哪能上手就拿活,焊把都拿不稳,更何况视线阻挡了一半,半蹲斜着身子,还得凭感觉……”
赵师傅也是一脸无奈,几乎所有电焊工都是用右手拿焊把左手焊帽,早已成为多年的习惯。
“要不,张师傅你试试?难道就没人能……咦?你们俩哪来的?”
刘总,挨个询问,忽然发现,人群中多出的周国强和馨月。
“刘总,他俩是我带进来的,姐姐太担心我,所以……”
“小孟啊,你的问题还没定性呢,还敢把外人带进厂?你以为这是啥地方?去去去!赶紧出去,别来这添乱!”
小杰被训斥,耷拉着脑袋,正准备拉着馨月离开。
“走吧姐,看也看了,唉……”
“刘总您好,要不我试试?”
周国强极为平静开口,虽说这里的人并不欢迎他们,可他既然来了,又是因为馨月的弟弟,他几乎没啥犹豫,脱口而出。
“啥?你试什么?”
刘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馨月和弟弟则带着诧异的眼神,愣在原地。
“我说,我可以试试修补焊接一下,不知道能不能给个机会?”
周国强之所以敢出头,是因为他有一别人不具备的先天优势,那就是常被人,另眼相看的贬义词‘左撇子’。
他还记得幼儿园,第一次用笔写字是左手倒着写,硬是被老师掰成右手,直到如今他吃饭依旧是用左手拿筷子。
周国强在组里对接筒节时,长时间施焊太过乏累,突发奇想进行过多次换手焊接,这种方式对于大多数电焊工来说一定很困难,但对于天生左撇子的周国强来说,上手很快,左右开焊不是问题。
他也曾幻想,啥时候能遇到别人刚好无法解决的焊接位置,能让他一展身手,体现自我的存在价值。
奈何工厂产业化,大多数结构件都有工装,产品设计时,大多考虑到了焊接手法以及位置等问题,基本上不会出现必须要左手焊的情况。
今天可谓是赶巧撞枪口上了,周国强跃跃欲试,他是可以左手焊,但在焊件渗水,已经属于水下修补,是他从未尝试过的。
他也仅仅在他那本快被翻烂的《高阶焊工》中,看到过对水下焊接修补的介绍。
“嗯?你说你可以焊?也是干这一行的?年轻人,现在可不是吹牛皮的时候。”
周国强20岁生日还没过,在大多数人看来,他依旧是个毛头小子,再加上那一身潮牌行头,够时尚但却少了几分稳重感。
“刘总,你觉得我有必要,大半夜跑来这里跟您吹牛?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说实话,能不能修好,我不确定,但左手焊我的确可以。”
周国强依旧淡定,尤其是在一个陌生环境所有人的注视下,重点是他要装给馨月和其弟弟看,当然他心里也没底。
“难不成你是左撇子?还练过左手焊?”
这一次刘总的话茬子明显软了不少,表情也变的正式。
周国强没有回答,只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来,小伙子你过来,咱俩谈谈。”
刘总眼珠一转,脱离人群的他,招呼周国强单聊。
“小兄弟怎么称呼?有几成把握?”
“额……叫我小周就行,五成吧。要是能看清裂纹情况,打磨掉油漆,七成把握应该是有的。”
周国强实话实说,毕竟裂纹位置他还没有看到,加之裂缝处于低洼凹槽,渗水将近十厘米。
“只要你能左手焊,其它都不是问题,裂纹渗水并不太严重,压力不大,那积水可以抽出去,只不过会再参进来。他们之前就已经一边抽水一边打磨掉了防腐漆。”
“有七成把握可以试试,说吧,有什么要求?开个价吧。”
社会与校园的最大区分,那就是大多数东西都可以用经济价值来衡量。
“额……刘总,我不是为了赚钱。”
周国强没想到眼前这位看着也不算太大刘总,如此社会。
“那你有什么条件?我可不信,你来这就是为了帮忙,你要是没啥条件,我还真不敢让你上手,呵呵。”
刘总很懂人情世故,其实他明白周国强出头的原因,只不过他希望周国强自己说出来。
“额……那就别拐弯抹角了,要是我能补住,条件就一个,给那小子一个优质推荐,毕竟他没犯啥大错,你觉得呢?”
周国强试探着问道。
“这事……不太好办啊,小孟可是犯了监理大忌,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刘总要比周国强想象中难缠一些。
“额……看来您还是不着急呀!其实我也只是认识她姐,跟他今天才见第一面,既然帮不上忙,那就不打搅了,再见。”
谈判无非就是看谁底牌够硬,看谁痛点更低,看谁的条件更有价值。
“呵呵,你小子不简单啊,好吧成交!那咱们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