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志英完全傻了,完全呆了。过了一会儿,她好像突然醒过来似的,直瞪瞪地看着贡志和问:“怎么证明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情,确实是大哥牺牲前亲口告诉你的?怎么证明,这的确是大哥本人对大嫂的怀疑?怎么证明,这不是你编造的?”
“怎么证明?谈话现场只有我和大哥。当时,我也不可能对大哥搞现场秘密录音。”
贡志英一下激动地站了起来:“你拿不出证据……你拿不出证据!我的二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样的事能乱说的吗?这事太重大了,太重大了!我不能只凭你这么一说,就相信这些话是大哥说的。大哥大嫂一直相处得非常融洽,他们相亲相爱,相敬如宾。大哥牺牲后,大嫂那么痛苦,这么多年,她对我们大家又那么好……她当了那么多年的牙科大夫,历来为人谨慎、谦和、宽容,无论在政治上经济上,都没有一点点野心。她怎么可能背着爸爸、背着大哥,背着我们这样的家庭,去参与那些不正当的经济活动和政治活动,又跟什么张大康掺和在一块儿?而且提出这种怀疑的恰恰是最了解她也是最爱她的大哥。你怎么让我能相信你说的这一切全是真的?”
“志英,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我不能冷静!不!我不听你说!”贡志英哭了。
今天,马扬又起得很早。他总说自己是“农民”,因为他习惯早睡早起,就像中国亿万农民千百年来所惯常的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歇。他今天起得甚至比往常还要早,在院子当中的那个木料堆上默坐了好大一会儿,东边的天肚沿上才慢慢泛出一点灰白和灰蓝,以后又掺进了些许的粉红和橘黄。他不知道贡开宸会让他在这个新址里待命多久。一个月?两个月?或者更长,三个月?半年?不会吧……他这样安慰自己。那天,他一答应不走,第二天组织部就派了两辆卡车,一气儿把他家搬到了这儿。据说这也是贡开宸的指示,让他立即搬离原先住的那地方,以免除各种干扰,让他安安静静地等待新的任命。其实,有这必要吗?看来这位贡书记还是不了解我马扬。马扬是谁都干扰得了的吗?马扬这样想道。再说,大山子市区跟个老掉牙的磨盘似的,本来就不大,剩下那几道浅浅的“沟儿”啊“坎儿”的,你能“躲”哪儿去哟!但,话还得说回来,事实证明,还真不能说搬家一点儿作用都不起。起码通过“马扬搬家”,大山子人明白有人不希望大家伙儿这时候再去纠缠他,这是第一。第二,大山子的老百姓们再一想,马扬已经留下了,至于,到底把他往哪儿搁,怎么使唤他,这的确不是平头百姓们吵吵就能解决的事。中国老百姓特懂事,您瞧,这十来天,果不其然,几乎没什么人来围马扬了——说实在的,人家不是不知道他的“新家”在哪儿,可以这么说,真要来围,一围一个准,但就是懂事,不围了,都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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