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增盯着我看了半道:“后来我看到桑吉把你给杀了,剜了你的内脏喂食这些婴儿。”我点了点头着:“快说,然后呢。”他说道:“然后我便去制止他,可却让一帮婴儿困住了。等我好容易摆脱了他们的纠缠,你和桑吉却已经没了踪影。”
但增说到这儿,伸出手来:“给我支烟吧。”我看了他一眼:“我不是给了你一包的么?”他“哦”了一声,从包里掏了出来,点上一支。他说道:“然后我便跑了出来,到血雾中找你们。”我说道:“你还看到什么吗?”
他点了点头:“在南边,我看到了你的尸体。”我问道:“泡在水里的么?”他摇了摇头:“在绞刑架上,而桑吉正在和一个红衣的女人说话,但他们却无视我的存在,或者根本就没看到我一样,不过,我也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
我说道:“然后呢?”但增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道:“然后我想把你从绞刑架上放下来,但却不知道被谁给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再看看周围,一切都消失了。”
我问他:“你是怎么到这里的?”但增苦笑道:“醒来之后我便在想一个问题,会不会我们每一个人都被困在了自己的一个幻境里。”我插嘴道:“嗯,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增说道:“你有试到过乌鸦吞噬活人吗?”我说道:“你经历了?”他点了点头。我问道:“桑吉把你压住以后,大乌鸦便扑了出来,然后一群小乌鸦也一起在你的身上蚕食着,直到把你变成森森白骨。”
但增望着我:“你也经历了?”我说道:“差一点经历了两次。”但增说道:“我也是,但第二次我顾一切想把他抱出来,可一进入血雾之中,他却消失了。”我顿时明白了,对于桑吉布,我和但增有着同样的经历。我问道:“那你怎么会在这?”但增说道:“我又重新回到南边去找你,看到你在池塘边蹲着,发呆。”
但增又点了支烟:“见到我,你便让我跟着你到一个地方去,然后就把我带到了这里,你说你去找桑吉!然后就是再次见到你出现了。”我说道:“把你带过来的人不是我。”但增说道:“但桑吉去了哪呢?”
我问但增:“你听过这句话吗?我们陷入永远的黑夜了,必须要有人用鲜血才能够引导其他的人出去。”但增奇怪地抬起了头说道:“你带我出来的时候说过一次。”我说道:“这句话是桑吉对我说的。”
我们俩还是决定再一次进入血雾深处去,一定要把桑吉找到。
这一次我和但增找遍了整个血雾,包括每一个幻境,却根本没有发现桑吉布的踪影。而且更为奇怪的事情是我们自己再也没有出现任何的幻觉。
“桑吉怎么不见了?”我问道。但增说道:“不知道,我们应该已经走遍了吧?想想,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我摇了摇头,我确信我们是把整个区域都找遍了,但增说道:“我们先退出去吧。”我说道:“可我昨晚就试过了,根本跑不出去。”但增说道:“试试吧,幻象都消失了,或许能出得去。”
我说道:“那就试试吧,可桑吉呢?”但增的神情黯淡了,他缓缓地说道:“我们都找遍了,或许他已经先出去了吧。”我知道但增自己都不相信他自己的话,但我也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们开始往回去的方向走,这一次果然如但增说的一样,幻象消失了,出去的路上血雾越来越淡,看来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够出去了。
走出血雾,外面天果然已经大亮了。
我隐约感觉到身后总是有人跟着,但当我转过身去,却什么都没有。我轻轻地对但增说:“你有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他看了我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不是我的错觉,我又一次回过头去,是桑吉布,他就站在血雾的边缘,微笑着向我的挥手,另一只手里提着他的那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我拍了下但增,然后示意他往后看,他也呆住了。
我叫道:“桑吉,走!”桑吉没有说话,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但增慢慢地走了回去,我也紧紧地跟在但增的身后。我们向桑吉布走去,我的双眼一直盯着桑吉布,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他竟然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了,我的心里无比的惊异,看着但增突然停顿的脚步,我想他应该也看到了这一幕。我轻轻地叫道:“但增,但增。”他才猛然惊醒过来,他说道:“桑吉呢?”我说道:“消失了。”我的心里出现了那句话:我们陷入永远的黑夜了,必须要有人用鲜血才能够引导其他的人出去。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桑吉布已经死了。
但增拍了下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他望着我问道:“记得桑吉说的那句话吗?”我点了点头,但增叹了口气:“走吧。”我知道但增一定和我有了同样的想法,桑吉布已经死了,他用他的鲜血为我们指引着出路。
没走多久我们就看到了哈拉湖。
来的时候我们是三个人,回去的时候却只剩下我和但增。一路上我们都沉默不语,我们都在想着桑吉布,想着昨晚的那些遭遇。下午三点多钟,我们才回到尕河镇,我问但增:“一会怎么向桑吉的家人交待?”但增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我说道:“但我们还是得告诉他们发生的一切。”但增点了点头。
进了镇子,我们向桑吉布的家走去。
推开桑吉布的家门,一个老妇人正坐在里面,但增一楞,显然他也没见过这个老妇人。老妇人问道:“你们找谁?”但增说道:“我们是桑吉的朋友。”老妇人说道:“什么桑吉,没有桑吉。”但增又问道:“多吉在么?”老妇人说道:“也没有什么多吉。”
但增有些急了:“这不是桑吉布的家么?”老妇人说道:“这里从来没有什么桑吉布。”她大声对着里屋喊道:“扎西!”里面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老妇人说道:“他们找桑吉布,你知道这个人么?”扎西摇摇头:“我们这里没有叫桑吉的人。”但增还想说什么,我拉住了他。
其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老妇坐的那个位置就是当天我坐着喝酥油茶吃粘粑的位置。我悄悄对但增说道:“先离开再说吧。”我们向老妇和扎西道了别,离开了桑吉布的家。出来后但增说道:“怎么会这样?”我没回答他,而是敲开了隔壁的门。
隔壁这家我们也是认识的,是一个孤老头子,叫平措。平措打开了门:“但增?”但增着急地说道:“平措,你还认得我?”平措笑了:“怎么会不认得啊?”但增问道:“那桑吉你应该也认得吧,住你隔壁的。”他用手指了指,平措一头的雾水:“桑吉?我们这没有叫桑吉的啊,是扎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