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慧楠兴奋地说:“国权同志,你的想法非常及时,我们就是要做政治上的明白人。你想做的,正是我想要的,这叫配合默契,相得益彰啊。这个计划我看一下,没有大问题,就以东山市委组织部和玉泉县委的名义尽快实施。”
戴国权马上接道:“好,听您指挥,您指到哪我打到哪。”
秦慧楠说:“言重了,我们互相配合,联合行动。国权同志,还有一件事……”
戴国权说:“什么事?部长尽管说。”
秦慧楠欲言又止:“这个……”
戴国权从包里拿出一信封,从信封里拿出一本离婚证书,证书看上去有些陈旧。秦慧楠翻开离婚证,问:“你们在老家办的离婚手续?”
戴国权说:“对,我前妻是东北人。组织上尽可去核实。”
秦慧楠说:“国权同志,组织上只是了解一下个人重大事项,你千万别有什么其他想法。这不是什么坏事,是清除你前进道路上的障碍。”
戴国权唯唯诺诺地说:“我明白,我理解。”
杨娟很快报告,在网上查到了戴国权离婚证书的编号。这天晚上,秦慧楠的心情很好,晚饭后,她在明亮的台灯下,在工作日记上写下了这么一段话:戴国权政治上的明白和敏感逐步显现出来。他的工作思路与我默契,让我刮目相看。直到此时,他才引起我的重视。他和崔思康两个人,均站在县委书记候选人的天平上,势均力敌。如果崔思康再发生什么意外,戴国权肯定当仁不让了。
这天晚上,崔思康进家时棒棒已入睡。走进主卧室,范琳琳也睡了。床头柜上放着一份会议通知:关于举办“认真接受改造,重新抬头做人”主题教育活动的通知。
范琳琳醒了,转过身来问:“才回来,几点啦?”
崔思康看看手机说:“还没到十二点。这明天的会议通知,是谁送来的?”
范琳琳说:“是国权。”
“他到咱们家来啦?”
范琳琳似乎看到了崔思康的醋意,反问:“他怎么不能来?”
“你想多了。”崔思康说,“我是说这个活动是他一手组织实施的,应该让他参加,我不能摘桃子吧。”
范琳琳说:“国权说了,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你现在主持县里的全面工作,这个重要活动应该你参加。”
戴国权还没睡,当崔思康敲门时,他将那张离婚证从抽屉里拿出来,故意放到茶几上,他的目的就是让崔思康能看到。果然崔思康看到茶几上放着的离婚证眼睛一亮,问:“这个证——”
“你可以看看。”戴国权发起了牢骚,指桑骂槐地说,“有人怀疑我是假离婚,是裸官,今天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个证找出来。离婚本来是隐私,现在却要拿出来晒一晒。今天看到这张证的第一个是秦部长,第二个是你。我相信,大家不会再疑神疑鬼了。”
崔思康拿起离婚证,掸了掸封面的浮土,打开,淡淡的油墨味散发开来。他说:“这证崭新崭新的,还有油墨味呢!”
“是吗。”戴国权一愣,连忙解释道,“从民政局拿到手就没有再打开过,保存五年没见阳光。”
“好了,有了这张证就以正视听了。”崔思康将会议通知往桌上一推说,“换个话题吧。这个活动还是你去,你是主角。”
“你主持工作,我不能越位。”戴国权诚意满满地说,“我是为你考虑。别看那些‘老虎’关进笼子里了,可他们的余威、关系、延伸的权力还在。我们这些在职的很难逃脱他们的阴影。这次活动,名义上是教育,其实是给牢笼里的贪官们送点关爱,多点关心,缓和一下矛盾,对你有好处。”
“你说的这些我不否认,也感谢你给我拉人情的机会。”崔思康说,“但是我们不能昧着良心办事,更不能畏惧他们。这天还是***的天,难道他们还能一手遮天?”
戴国权一听,赶紧说:“话不是这么说。我记得《圣经》里有个理念值得我们去借鉴,这就是耶稣要他的信徒爱自己的敌人。你收养了余光的私生女,就是这个理念的体现。外面都在传是你举报了林强盛,是不是真的?你不敢去监狱面对他?”
崔思康说:“如果是我举报的,我也敢面对他。”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林强盛是不是你举报的?”
“你看我有那么大的勇气和胆量吗?”
“你有这个勇气和胆量。我说得对吗?”
“你再问,我就无可奉告,只能保持沉默了。”
“思康,”戴国权不高兴了,“你的毛病是刚愎自用,不听别人劝。明天的会议对于你是个机会,我不希望再节外生枝。”
“好吧,明天活动我参加。”崔思康起身,“不早了,你赶快休息。”
崔思康走出门,砰的一声关门声,戴国权的心悸了一下,他拿起离婚证闻了闻,果然有着淡淡的油墨味。崔思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前天他提审了“办证大王”张苏五以后,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亲弟弟戴国清,戴国清又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张苏五的亲弟弟张苏文,以减刑和从宽处理张苏五为承诺,张苏文又以最快的速度为戴国权办了“离婚证”。这张证以假乱真,网上可以查证,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使戴国权在秦慧楠的调查中轻松地过关。
可是从崔思康刚才的语气中,他是否对这证有怀疑?这油墨味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去除呢?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今天他为什么让他看这张证?这不是画蛇添足、弄巧成拙吗!戴国权后悔不迭。
第二天上午十点,“认真接受改造、重新抬头做人”主题教育活动开始了。主席台上坐着秦慧楠、任大年、崔思康和监狱长等人。台下坐着几百个服刑人员,林强盛、余光也在其列。
台上,徐老太坐在轮椅上发言:“我知道,像小曼这孩子的遭遇不是一个,他们的生父就坐在台下,就在你们之中。你手中有权的时候,忘乎所以,找情人、养小三、生孩子,造了天大的孽!可是你们带给孩子的是什么?无法面对今天和将来!人心是肉做的,孩子是无罪的,但他们抬不起头,上不起学,连喊爸爸妈妈的权利都没有了……”
徐老太泣不成声,台下有一个服刑犯哇的一声痛哭起来,不少服刑犯跟着哭泣。众犯人呼起了口号:“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台下,林强盛轻声地对余光说:“看来,我们坐牢都不得安生,这两个人不会放过我们。”
余光心里知道,林强盛所说的两个人指的是秦慧楠和崔思康。他说:“我们身上已经没有油水了,他们还想捞什么,痛打落水狗?”
林强盛诡秘地一笑,说:“落水狗爬上岸,还会咬人的!”
监狱里的主题教育实况,通过视频传到了戴国权的手机上,他看了之后心里有一种成就感。这时电话响了,是周源打来的。
戴国权说:“周书记,我没有去参加监狱的活动,让思康去了。”
周源站在家里书房的案头,一手挥毫泼墨,一手拿着手机,一张宣纸上写着“宁静致远”。他说:“这就对啦。国权,你很成熟了,如果你去了就是败笔,不去才是妙笔。这个活动是你策划的,你拿的方案,做好了安排,可是到了出头露面的时候却消失了。这叫低调、谦虚、礼让。官场上有了这种品行的人,才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没想到你这一招用得炉火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