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思康没感觉到老婆语气中的不满,继续说着让范琳琳刺耳和扎心的话:“你挑这个担子很吃力。”
范琳琳变脸了,提高声音说:“崔思康,我这个芝麻绿豆小官不是你给的,你管不着!”
崔思康提醒她:“群众有反映,你是我老婆。知道吗,你这副院长当了三年,我被人家戳了三年脊梁骨!”
“你……”范琳琳顿感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摔门走出卧室,来到客厅,暗自流泪。没一会儿,门铃响了,范琳琳情绪不好,没动弹。崔棒棒走出房间,打开门,是戴国权和章法成,他赶紧说道:“妈妈,戴叔叔、章叔叔来了。”
范琳琳泪眼汪汪,连个招呼也没打,直接走进卫生间。戴国权和章法成直接走向卧室。崔思康要下床,戴国权一个箭步过来将他按在床上,关心地问伤口还疼吗?
戴国权和章法成在床边坐下,让章法成先汇报。崔思康说:“汇报就不必了,我问的是被抓的十二个访民放了没有?”
不等章法成说话,戴国权接着说:“思康,这说明章局长对这恶性事件的重视。”崔思康生气地说:“什么重视?添乱!”
听到崔思康如此说,章法成提出自己的意见:“崔县长,伤害你和杀害尤喜军凶手的同案犯或知情人,很可能就在这十几个人之中。”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是不是?”崔思康严厉的目光盯着章法成,“有本事就把嫌疑人找出来,别株连那么多人,我不背这个黑锅。被抓的人除了王三毛,其他人统统放了。王三毛的问题不是几次告状的问题,是他承包的引水工程弄虚作假、造成质量事故的大问题,要立案侦查。章局,你亲自过问,不管涉及谁一查到底!”
戴国权提议两人该走了,不能影响崔思康休息。崔思康让章法成先走,他要和戴国权再说几句。刚刚起身的戴国权又坐下来,他猜测着崔思康要和他说什么。
崔思康沉默片刻,像故意制造悬念似的在吊戴国权的胃口。果然他说出一句让戴国权惊心动魄的话:“国权,县委书记这一职务我决定放弃。你上吧,我全力配合你。”
看着崔思康一脸真诚,戴国权沉默片刻,差点说出这样的话:“其实,你上我上都一样,咱们是好兄弟。”可话到嘴边又咽回肚里,马上意识到这是崔思康对他的试探,改口说:“思康,挑这个担子非你莫属。”
崔思康也突然改口说:“既然你认为我能挑这个担子,我就不放弃了。不过你要和我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要补台,不要拆台。”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戴国权听出崔思康的弦外之音,是在批评他不能搞三心二意,不要拆台,他觉得崔思康对他是不是有了信任危机?于是,他带着一股复杂的心情,走出了崔思康的卧室。
戴国权经过客厅时推开棒棒房间的门,孩子在做作业,听到门响,抬头笑着喊了一声“戴叔叔”。
“棒棒学习真用功,来,让叔叔亲一个。”戴国权在棒棒滑嫩的小脸上用力地亲了一下,捧着孩子的小脸许久没有动。
范琳琳推门走进来,泪眼汪汪,戴国权松开棒棒,转头看着她关心地问:“你怎么啦,思康欺负你了?”
范琳琳强颜欢笑,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没有啊。那么多人上丨访丨告他,他受了伤,又失去了尤警官,心情很不好。”
戴国权叹了口气,两人走出房间,来到客厅,他小声劝说:“思康的牛脾气你是了解的,忍忍吧。”
范琳琳听了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我忍了十多年了。”
戴国权笑了笑:“要忍一辈子。”
闪电照亮了玉泉县的天空,轰隆隆的雷声接踵而至,雨点吧嗒吧嗒落下来了。
十多个被拘留的访民,先后走出派出所,所长丁海在维持秩序,大声喊着:“大家不要挤,门口有辆中巴车,送你们回家。”
访民们有秩序地向外走,突然有人站住问:“所长,三毛呢?”丁海肯定地说:“他还不能走。”
一听王三毛不走,就像在访民之间扔了一颗丨炸丨弹。有的说抓王三毛是崔思康打击报复,还有的说不放王三毛我们不回家。访民们情绪激动转身回头,一齐拥向派出所。几名丨警丨察挡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去。
访民站在雨中,一动不动,丁海大声喊着:“大家赶快到车上去,这么大的雨,要淋坏身体的!”
“我们不走!”众访民吼声如雷,他们非但不走,反而在派出所门口席地而坐。雨越下越大,丁海看着众人,一筹莫展,他一溜小跑,跑回东关派出所审讯室。
审讯室里,王三毛坐在审讯椅上,章法成讯问,两警员正在做记录。
“王三毛,引水工程百年大计,可是你承包的部分偷工减料,搞成了伪劣工程,凭这个就能判你几年。说,这工程是谁介绍的?你又是怎么拿到手的?你给了人家多少好处费?”
面对章法成的审问,王三毛沉默着,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表情。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员怒了:“王三毛,你以为不开口就能过关?你应该知道这是个案件,不是一般的民事责任事故,你要认识问题的严重性!”
王三毛脸上依然带笑,一边点头一边说:“章局长你抓我、关我,我不恨你,因为这都是崔思康对我的打击报复。让他见我,要不我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正在这个时候,丁海走到门口对章法成招招手。章法成站起身,走出来。丁海一脸愁容,汇报说被放出的十几个人,不见王三毛不肯走。章法成想都没想,一口咬定王三毛不能放,这是崔县长的意见。话音刚落,丁海的电话响了,戴国权来电说十二个访民暂时不能放,要一个个地调查,区别对待。
挂了电话后,丁海开始发牢骚:“对王三毛,县长要关,副书记要放,让我怎么办?”他推开窗户,外面大雨如注。这么大的雨,访民吃不消。其中还有两个年迈的老人,出了人命怎么办?
章法成想想事情确实很棘手,低着头向派出所大门口走去。
戴国权给丁海打电话时,是在下乡检查工作后回城的路上,还有两个随行的电视台记者。刚与丁海通完电话,卢晓明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说王三毛的事,完全是崔思康的个人恩怨,是打击报复。他不能关进去,否则事态会失控的。卢晓明的电话让戴国权预感到王三毛不是一般人物,否则卢晓明不会为他求情的。他灵机一动,出人意料地做了一个高调的举动——去超市买了十几把雨伞,送到东关派出所。
派出所门口,十几个访民席地而坐,夜已深,有些人已经嘴唇发青,却没有人愿意动一动。中巴车开过来,戴国权下车抱着十几把伞走到访民中,这时有人对举着摄像机的记者说:“快开机,这镜头太生动、太感人了!”
摄像机红灯亮起,开始录像。戴国权抱着伞,关心地说:“乡亲们,大家心平气和,什么事都好商量。”说着他将手中的雨伞一一递给访民,访民接过伞,无一例外地将伞扔得远远的。访民中有人对戴国权说:“戴书记,这不关你的事,让崔思康过来,放了王三毛,问题结了,我们马上走。”众人的情绪再次被引爆,依然此起彼伏地喊着:“放了王三毛,一切都了结。崔思康,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