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居无事,未足以知曲蘖之力,稻米之功,”楚豪摇摇头,“合该酣战之后,醉饮三百杯,方知生死惊惧交于前而不知,其视琼台违顺,特戏事尔。”
“发狂荡之思,助江山之兴,此酒之事也!”羽菲颔首,未有滴酒,然已醉三分。
“夫人,去把我埋在屋后的东阳启出来,醉翁曾言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今日我要与二位不醉不归!”苏巧回头大吼一声,扔了手中的茶盏,面上满是激荡神色。
“永叔之辈岂可言酒?”羽菲拍桌,“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纵没有沙场酣畅,也该有长吉肆意!”
“若论豪放,谁及得上太白?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楚豪笑吟吟的捻着手指,只把面前的清茶当酒,一饮而尽。
“识量之高,风味之媺,足以还浇薄而发猥琐,谁说悠然于世不是酒之真性?”苏巧瞪起眼睛,“嘉州老人七十仍沽酒,千壶百瓮花门口。道傍榆荚仍似钱,摘来沽酒君肯否。岂惹俗尘?!”
“空桑秽饭,酝以稷麦,以成醇醪,酒之始也。”羽菲伸手接过苏夫人捧来的酒坛拆封细闻,一脸陶醉之色,“酒本就是红尘污秽,何必清高?合该让人忘忧才是!”
“古者玄酒在室,醴酒在户,醍酒在堂,澄酒在下。”苏巧躬身将酒坛夺过来,抱在怀里说道,“酒乃千年之韵,千年时光,难道还洗不净区区尘垢?”
“子厚说今夕少愉乐,起坐开清尊。举觞酹先酒,为我驱忧烦。”楚豪笑看两人争酒,缓缓道,“不知俗忧,何以解忧?”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苏夫人嗔怪的看一眼苏巧,将酒坛重新接过来,给众人倒酒,“小妇人倒是觉得,易安饮酒虽为情仇,但蝼蚁之情,亦是纷纷尘世。”
“哈哈,苏夫人此言一出,已将易安比在身下了!”羽菲举起手臂扬了扬酒杯,一饮而尽。
“先生过奖了。”苏夫人屈膝浅笑着应道,不卑不亢,自成风骨。
“高流端得酒中趣,深入醉乡安稳处。夫人可比方回!”苏巧从不吝啬对自己夫人的赞赏,举杯高喝一声,惹得苏夫人红了脸颊。
“观兵洪波台,倚剑望玉关。请缨不系越,且向燕然山。太白未成之事,正是我等所向之事,何必故作豁达?!”楚豪也扬手饮尽杯中琼浆,狠狠地呵出一口气,忍不住大赞,“好酒!”
“那是!三顾茅庐求来的美酒,岂会差了?!”苏巧满面傲然。
“哈哈,苏大人可尝过昆仑醉的滋味?”羽菲大笑,眯起眸子一脸怀念,“那滋味,只消一口,销魂蚀骨!”
“早闻昆仑醉之名,只是此酒金贵,至今未得一尝,真有那般好的滋味?”苏巧摇摇头,颇有些遗憾。
“哈哈,美人在怀方知绕骨情思,此酒之美,没在不可言喻啊。”楚豪语气悠悠的的感慨。
“哈哈,美人我有,江山嫌重,只有这美酒当前未能一尝,人生遗憾呐。”苏巧大笑几声,感慨道。
“哈哈,天地无凋换,容颜有迁改。对酒不肯饮,含情欲谁待。我敬你!”羽菲大笑,倾身将手中酒碗碰了碰苏巧的。
“不当求者,不必求。”苏巧是真的豁达,仰头饮尽杯中琼浆,复又大笑。
羽菲和楚豪都是酒量如海,在军中喝的都是顶烈的烈酒,这坛东阳纵然酒味醇远,却终究不够烈性,喝道最后,竟只有苏巧一个人醉的不省人事。
“哈哈,苏大人看着豪迈,酒量可真是有待锻炼啊。”楚豪推了推苏巧的肩,见人是真的醉了,忍不住笑道。
“我家大人不胜酒力,让二位见笑了。”苏夫人看着自家夫君就直接趴在桌上睡了,不禁失笑摇头。
“我们倒是无妨,就是麻烦夫人照顾这醉鬼了。”羽菲面上染了酒意,眸子里都带了笑意。
“大人酒后很是安稳,不妨事,小妇人给二位安排住处吧。”苏夫人颔首浅笑。
“不必了,我二人还要回营中去。”楚豪摇摇头,拒绝的苏夫人的好意。
“这,”苏夫人有些犹豫,“小妇人纵然无知,军中不许饮酒的规定还是知道的,二位就这么回去,小妇人心中……”苏夫人蹙起眉头,有些担忧。
“哈哈,如今这鹿邑营中,还没谁能为难我二人的,夫人放心便是。”羽菲挥挥手,“走了。”
两个人并肩走出苏府,已经有伶俐的小厮为二人牵来了马匹等候,两人正要上马,被苏夫人唤住。
“二位留步。”苏夫人匆匆而来,衣袂蹁跹而起,身后隔着一个捧着托盘的丫鬟。
“夫人还有何事?”羽菲转过身看着苏夫人,含笑问道,只是这笑,恐怕也只有楚豪一人看得出罢。
“两位一身酒气的回去终归是有碍军容的,小妇人不敢阻挠二位归去,便煮了些醒酒汤给二位清清酒气,请二位不要嫌弃。”苏夫人福了福身子,温婉的说到。
“有劳夫人了。”羽菲颔首,接过那丫鬟手中托盘上的汤碗,一饮而尽,楚豪亦然。
“苏大人能得夫人为妻,实在是福分。”楚豪将汤碗放回去,含笑赞了一句。
“将军过奖。”苏夫人垂首屈膝,淡淡谦虚一句,边看着两人翻身上马,渐行渐远。
“苏大人是难得性情似水的人,”羽菲与楚豪除了鹿邑城便缓缓而行,松了缰绳让马匹肆意而行,羽菲仰头看着夜空感慨道,“当初在归德见到苏巧一脸肃然的的为民请命,本以为是个宁折不弯的汉子,后来随着他到鹿邑办差,倒是觉得,这人是个淡泊于世的君子。”
日期:2022-01-24 1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