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词受柳永词风影响很大,特别是长调慢词的铺叙手法方面,二者有密切的承继关系。柳永长调的铺叙手法十分成功,与感情的直接自然倾吐相一致,叙述上按时空顺序向前一层层展开,以平铺直叙的“实说”为特点。周词虽也善于叙述铺排,但在结构安排上与柳异趣,它常常打乱时空顺序,变柳的直笔为曲笔,多用繁复交错的曲折手法。柳词的叙写方法是平面的,周词的叙写方法是立体的,这也就是陈廷焯论周词时所谓“顿挫之妙,理法之精”(《白雨斋词话》)。如《夜飞鹊·别情》:
河桥送人处,良夜何其?斜月远堕余辉。铜盘烛泪已流尽,霏霏凉露沾衣。相将散离会,探风前津鼓,树杪参旗。花骢会意,纵扬鞭、亦自行迟。
迢递路回清野,人语渐无闻,空带愁归。何意重经前地,遗钿不见,斜径都迷。兔葵燕麦,向残阳、影与人齐。但徘徊班草,唏嘘酹酒,极望天西。
起笔从送人处写入,“送人”是事,为全词感慨之由,“河桥”是地,为后片“前地”伏笔。接着便从事与地说到时与景,以疑问语点明送人的时间。送人送到桥头是古人的习惯,相传为李陵送别苏武的古诗中,就有“携手上河梁,游子暮何之”的诗句,诗中的河梁就是本词中的河桥。“良夜何其”明用《诗经·小雅·庭燎》中“夜如何其,夜未央”(其读基,孔颖达《毛诗正义》:“其,语辞(即语尾助词),言夜今早晚如何乎?”)的句子,同时暗用苏轼《后赤壁赋》中“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的句子。如此美好的夜晚不是用来欢会,却是在此时送别分离,这该是多么让人惆怅难堪。同时这句也是在暗问良夜已是什么时分。第三句是对这一问话的回答:“斜月远堕余辉”,“斜”“远”二字都是写月亮已偏西隐去时的光景。将坠的斜月只剩余光,已残的盘烛空堆红泪,足见离筵之久、絮语之多。“斜月”是夜景,“烛泪”指离会。不说“铜盘蜡烛已燃尽”而说“铜盘烛泪已流尽”,是借物来煊染衬托人的感情,它巧妙地化用杜牧的“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赠别》)的诗句。“霏霏”写出夜中露气迷蒙晦暗,把人的衣服沾湿,也说明野外话别的眷恋徘徊之久。斜月、烛泪、凉露,都是一些带凄凉情调的景物,暗示了别人之间感伤抑郁的心情,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情景交融,这三个意象都是一个感伤的人眼中的景象。酒阑、烛尽、夜深,其势已不可再留,其情又不忍遽别,双方希望能多留一会儿就多留一会儿,“相将”三句就是这一情景的写真。“相将”是当时的口语,即现在所说的“即将”或“行将”,“离会”即离别的宴会。离宴快散了还是恋恋不舍,不时暗暗用耳朵探听渡头报时的更鼓,用眼睛去探望树梢上星辰移动的位置,“参旗”是星辰名。“探”字领下两句,写出了双方依依不舍的情绪。“探”字有关心之意,关心津鼓的声音与星辰的位置,表明他们对别前短暂时光的珍惜。既是探听水边渡头的更鼓,别者自然是走水路了,如果柳永写此词必定要续写上船与开船,可周词却突然转到骑马的送者,说“花骢会意,纵扬鞭、亦自行迟”。这种承接使读者有突兀之感,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说:“美成词有前后若不相蒙者。”这种前后似乎没有任何联系正是结构中的“断”——曲折、顿挫,即将正在叙述的东西突然中断,掉转笔头去写另一件事,这种跳脱的笔法与柳永直叙的笔法是不相同的。这三句是以物来写人,马犹如此,人何以堪?马且行迟,人意可想,通过移情的手法以物之有情映衬出人之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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