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猫猫抬起头,看见薛桦和爹爹还在原地等待自己,便又奔回到两人面前。
谷百草面色沉稳而冷静,他用余光在谷猫猫身上看了看,仿佛是在察看女儿是否受伤。但旋即又冷冷地说道:
“两个土匪,杀就杀了,何必留着。”
谷猫猫听了父亲的话,脸上闪过一丝凶狠的神色,她回过头来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兵痞。此刻,骨骼粉碎的两人如同茅厕之中的蛆虫一般,抑或像被踩断了翅膀的蚂蚱一样,痛苦地扭动着。谷猫猫于心不忍,急忙转过头来,紧闭双眼,不愿再看。
薛桦拍了拍谷猫猫的肩膀。只见谷猫猫双目含泪,对薛桦说道:“桦哥,刚才他们说三天后安朋美会带着马匪去洗劫十二村,我们必须将这个消息赶紧通知村子,让他们早有防范。”
薛桦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只是伯父……”
谷猫猫睁着大眼睛看着谷百草,谷百草嘴角轻轻地笑了一下,说道:“好!依你,正好我的衣服湿了,我想盛玉龙那里应该也会备有一些衣物吧。”
于是三人快马加鞭,不一会儿,便到了昆仑十二村。谷猫猫带着薛桦和谷百草三转两转,便来到了殷霭婆婆的房前。
谷猫猫的手在门上停了停,但旋即又坚定地敲了敲。
过了一会,房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殷霭婆婆拄着拐杖站在门前,表情悲伤、神色疲惫。她疲倦地抬了抬眼皮,看到是谷猫猫,又向谷猫猫身后望了望,便向三人点了点头。
三个人低着头跟着殷婆婆进了房后的庭院。院子里的积雪已经被打扫干净,露出一块黑色的土地。薛桦看见铁不平靠在椅子上,看着铮铮在一旁教文燕缝制冬衣。文燕的精神还是没有恢复正常,好在此刻只是有些手忙脚乱,并不像往日一样喊叫。梁超华在院子的另一边,抬着头,好像在看着什么。他满眼神情,却尽是悲戚之色。盛玉龙坐在地上,认真地摆弄着盛伊莲留下的物仕,就像一个四岁的孩子在把玩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
微弱的阳光,透过房顶上的缝隙射进来,斑斑驳驳的光线,像是断断续续的游丝。那挣扎的最后一缕气息,终于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细碎的,洁白的小雪花,在覆满雪的表面上,零零星星地飘散着。这些大自然创造的低沉的音符,在人们心头吹奏着哀伤的乐曲。
薛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见谷猫猫露出了平日里无法看见的悲伤的神色。她的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已经漫上了晶莹的泪水。谷猫猫转过头来,走到谷百草的身边,央求道:“父亲,可以不可治治他们。”
谷百草默然无言,径直走到了盛玉龙的面前。谷百草俯下身,拍了拍盛玉龙的肩膀,轻声说了声“老朋友?老朋友?”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面的盛玉龙,并没有理会谷百草的寒暄,仍旧自顾自地玩弄着。谷百草叹了口气,回想起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昆仑之王,不想今日竟然落得这步田地。他伸出手,搭在盛玉龙的手腕上。过了一会儿,谷百草脸上现出一丝惊喜的神色。他急忙从药箱里拿出了五根银针。分别扎在盛玉龙的百会穴、神庭穴、风府穴、风池穴和四神聪穴共八个穴位上。
谷猫猫看见父亲干净利落地施针,知道盛玉龙的痴呆之症还有救,双颊上顿时浮现出高兴的颜色。她拉了拉薛桦的胳膊,兴奋地说道:“他们有救了!他们有救了!”
殷婆婆也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如此高明的医术。
谷百草将五根银针插入盛玉龙的八个穴位当中。突然,盛玉龙双眼向上翻,口中喷出一口黑血。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正当在场的众人惊愕万状时,谷百草回过头来,轻描淡写地说道:“辛苦大家将他带回屋内,过几个时辰他便恢复正常了。”
谷猫猫又拉着谷百草的胳膊,撒娇道:“爹爹,这两位叔叔都是昆仑十二村的好人,被安朋美囚禁在望穆楼中,还打折了双腿。那边的婶婶在战争中受到了刺激,和盛门主一样精神失了常。爹爹可不可以医好他们嘛!”
谷百草向这几个人打量了一番,皱了皱眉,一脸严肃地说道:“盛门主是我的好友,所以我才相助。你一向知道爹爹行医治病的价钱,不然你哪里来的这好吃好穿。我看这几个也不是大富大贵之人,恐怕难以承担啊!”
谷猫猫继续撒娇道:“爹爹,我知道啦,大不了我一年不吃好的,不穿好的。求求你了,救救他们吧。”
谷百草看见女儿那双大大的眼睛中,满是哀求的目光,他脸上故意扮作生气的表情,扭过脸来,说道:“昔日我年少未出川之时,厉行节俭,攻苦食淡,勤学多年,才在医术上小有所成。不想你平日里挥金如土,又惰于修习武功。岂不知欧阳公所言‘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
谷猫猫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又向着薛桦挤了挤眼睛。
谷百草看着谷猫猫面如桃花,憨态可掬,好像一只犯错的小猫。不禁从心里喜欢这个女儿。他笑着摇了摇头,用生气的口吻说道:“好吧,看在他们心底善良,对盛玉龙出手相助的面子上,我便帮他们瞧一瞧吧。”
谷猫猫一听高兴得直跳起来,急忙跑到了铁不平身前。她蹲下身子,双目平视着铁不平,说道:“铁叔叔,我爹爹是江湖第一名医。可以让他给你和婶婶瞧瞧病吗?”
听了谷猫猫的话,铁不平眼中的泪水几乎涌出来。他激动得简直要俯下身子来拜跪谷猫猫和谷百草。但他双腿残废,几乎摔倒,幸亏铁铮铮及时赶到,才将他扶好。铁不平激动地说道:“姑娘,我双腿已经残废多时,不求能再度恢复正常。只是内人当年受了惊吓,这些年一直疯疯癫癫,还请谷神医能医治内人,铁不平来生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的恩情。”
铁不平一番深情的话感动了谷猫猫,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铁叔叔,你快别这么说,你是桦哥的亲人,也就是我的亲人,况且我爹爹本来就是大夫,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薛桦也伏在铁不平面前,附和道:“舅舅,还是让谷神医来为您和婶婶医治吧。”
谷猫猫三步并作二步,把谷百草拉到铁不平面前。谷百草伸出手来,刚要为铁不平号脉。铁不平急忙拦住了他,眼含热泪地哀求道:“谷神医,我们感恩您的大恩大德,但是我一把老骨头,残就残了,只求谷神医医治好内子的疯癫之症。”
谷百草点了点头,来到文燕面前,伸出手来捉她的手腕。文燕正在摆弄手中的冬衣,手腕凉飕飕的好像被鹰爪抓了一下一般,她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一脸惊恐地看着谷百草。
谷百草并不理会,仍旧伸手去捉。文燕看见那只手再度伸了过来,吓得大叫一声,连忙蜷缩在院子的角落,拼命向墙壁挤靠过去,身体不住地发抖,嘴里不停地喊着:“大坏人!大坏人!”
铁不平见状,急忙大声呵斥道:“文燕,这是谷神医,给你瞧病的,赶紧乖乖听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