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耀明微微一笑,说:“姐,这一点我明白着呢!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做出这件事,也是为了对项目部这帮兄弟们有个交代,不管怎么样,为了他们,我争取过了,也算对得起大家这些年忠心耿耿地跟随着我。班子会上,您只要不表示反对,我就感激不尽了!再说了,您毕竟是我们公司的二把手,谁敢把你怎么样呀?一个小小的林雨沫,还能翻了天不成?”
不管怎样,童耀明还是将了薛晓燕一下,这次二公司班子会开的是扩大会议,部门经理都参加了,薛晓燕再想公开地表示反对,也得掂量一下我童耀明的份量,不是吗?
世上哪有真不透风的墙,又有林雨沫在场,她坚决反对项目部提议这类的话,轻易是不敢说出口的。
薛晓燕哪能听不出童耀明的意思,她没好气地说:“人家都爬到我头上拉屎拉尿了,你觉得还需要我怎么样,她才算满意呀?”
“您以前也不是没有碰到过刺儿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就行了?”童耀明打起了太极。
薛晓燕摇摇头,叹气说:“你净出馊主意,之前那个部门经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现在这个可是王怀义的心头好。”
童耀明嘿嘿笑着说:“可您还是王怀义的发小,还是咱们二公司组建的元老,还在总经济师的位置上呢!您别着急,一着急就上那丫头的当了!”
薛晓燕深吸口气,想想也是,自己还是占着优势,趁着林雨沫根基未深,先下手为强吧。
晚上,她单独约了财务部的梅素琴吃饭,这种状况过去数年,那可不怎么常见!
薛晓燕上来就诚心诚意地道歉,然后开门见山,将林雨沫仗着王怀义的恩宠,将她不放在眼里的事情如此这番地说了一下。
梅大姐跟她明争暗斗了将近十来年,乍一看薛晓燕犹如霜打的茄子,这些年除了见她趾高气扬的一面,什么时候这么颓丧了?可以想象,近来她真被打击的不善,这样一想,不禁有些唏嘘。
身为元老会的一员,她和薛晓燕之间的确有龌龊,但那算是人民内部矛盾,这会儿有了新人要奋起挑战旧秩序,她也是很不愿意的,在这个大前提下,梅素琴开始同情起薛晓燕,进而有了同仇敌忾之心。
于是,有天趁跟王怀义汇报工作的时候说:“胖子,我觉得这个小林子呀,心机忒深,想到办法也不去跟薛总报告,非要会议上当着所有的人面报告您,这不是哗众取宠是什么呀?我就看不惯!”
王怀义有个绰号叫王胖子,只在天鸿集团一帮元老里流行,梅素琴和他关系悠远,自然有这个资格叫他的诨名。
王怀义则心思微动,双眉一扬,可不是嘛!当时着急不觉得,这会儿感觉林雨沫的做法,有点儿这个嫌疑。
不过,刚解决群星项目难题的林雨沫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那可非同一般员工,于是主动掩饰说:“是,林雨沫虽然能干,到底年轻了些,终究有不成熟的地方,还需要大家多体谅着,找机会多提点提点!”
“胖子,看样子谣言也不都是空穴来风,我可真见识了,您现在真是偏爱这丫头呀!照我说呀,她就是有意给薛总难看,好歹我们这帮人跟你这么多年了,还没有这点儿面子吗?”
梅素琴比王怀义年长,当年没少照顾他,到现在王怀义还尊称她一声“大姐”,因此说话有点无所顾忌。
“大姐,林雨沫确实为公司解决了大难题,功不可没,她个人也的确是有点儿问题,不过这些都不是原则性的大问题嘛,咱们用人,还得看主流不是吗?”王怀义坚持力挺林雨沫。
梅大姐笑了笑,也就不再多说,再说可不就是蹬鼻子上脸了吗?反正她已经把话传到,王怀义也承认林雨沫有问题,这就足够了。
而且,这话也只有她这个局外人可以说,如果是薛晓燕自己提这话,王怀义是会一百个反感的,很有可能觉得她是挟私报复。
周一的班子会扩大会议如期召开,薛晓燕早在周末就忙乎开了,这两天,她和班子里卢武军、胡新民那几位都通了电话,自然不能明说,咱哥几个打算订立攻守同盟。这一圈电话打下来,有点儿大考前先摸一次底儿的意思,摸完她心里有了底气。
班子里七位成员,再加上五部一室的部门经理,黑压压的坐了一圈儿,那气氛就有些不同寻常了。林雨沫事前做足了功夫,会前她早早将草拟的项目部考核兑现制度每个人位置上放了一份儿,这一次她下定了决心,要将这把火烧得铺天盖地,彻底灭掉某人!
退一万步说,薛晓燕人脉确实了得,即使灭不掉她这个人,也得烧掉她的影响力和话语权,以后,再慢慢蚕食掉她的社会资源,她还有脸呆在二公司吗?
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金色的阳光铺天盖地,明晃晃地让人睁不开眼,林雨沫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眼里的那角天空分外高,分外远,分外蓝,令她心胸为之一振。
人生第一次,她感觉到了胜券在握的美妙感觉,触摸到身为失败者的悲哀,权力第一次对她缓缓张开了笑脸,林雨沫感受到了内心蓬勃滋长的冲动,渴望,以及一点儿莫名的忧虑。
“国电项目部报来的责任状你们都看了吧?大家都有什么看法,今儿就畅所欲言吧!”王怀义自己先点了一颗烟,耷拉着眼皮儿,看不出喜怒,会议一开始就开心见山地说。
会场一片静默,部门经理们自然不可能先开口,可是班子成员的那几个,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好像老僧入了定一般,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薛晓燕一看,有点急了,心说,电话里不是说得好好的,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都成了锯了嘴儿的葫芦,没话了?那可不行,这事儿关系到童耀明个人的切身利益,我出面直接反对,显然不太合适,传到他耳朵里,关系不就弄僵了?
“胡总,身为公司总工,您对项目部的管理最有发言权,要么您就先说说?”薛晓燕一咬牙,越俎代庖地,替王怀义点兵点将了!
胡新民也是个大烟鬼,这会儿正自在地吞云吐雾呢,没提防薛晓燕来了这么一手,登时被呛了一嗓子,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心里暗骂,你怕得罪童耀明,难道我就愿意?再说了,这个制度即使执行了,与我关系不太大,过去这块肥肉我也吃不着,损失最大的,可是你薛晓燕,我犯不着替人当枪使!
借着咳嗽的劲儿,他连连摆手,“我嗓子不舒服,还是你们先说吧!”
薛晓燕也暗骂,这些人粘上毛,那都比猴还精,得罪人的事儿,都不愿意冲在前面。她的眼睛,在卢武军、梅素琴身上逡巡,这两人可是王怀义的心腹爱将,每一句话都有特殊的份量,她寄望于这两人之中的一个,能够勇挑重担。
梅素琴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低下头拿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吹飘在上面的茉莉花瓣,悠闲地不得了,好像正在茶馆欣赏风景呢!
替薛晓燕背地里说句话,那不算什么,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替她得罪人,梅素琴她可没傻到这个份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