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弗农的小汽车将克利夫在南肯辛顿放下,那么小的汽车竟然还有位专职司机,简直显得滑稽。弗农下车跟他道别。
“可怕的葬礼。”
“连杯喝的都没有。”
“可怜的莫莉。”
克利夫进门站在门厅里,吸收着暖气片散发出来的温暖和寂静。女管家给他留了张字条,说在工作室里给他预备好了一壶热咖啡。他没脱大衣,径自上楼来到工作室,拿起支铅笔和一张草稿纸,靠在大钢琴上草草记下那十个下行音符。他站在窗前,盯着那张纸,想象着与之对位的大提琴。不少日子以来,受命为千禧年谱写一部交响乐一直都是一种荒唐的折磨:官僚政治侵扰了他创作的独立性;伟大的意大利指挥家朱利奥·鲍具体能在哪里跟英国交响乐团一起排练一直都悬而未决;媒体的关注要么兴奋过了头要么就充满敌意,轻微却持续不断地惹得他心烦意躁;还有就是他已经两次超过了最后期限的事实——千禧年事实上还早着呢。不过也有像今天这样一心只想着音乐本身、欲罢不能的时候。他把冻得仍有些麻木的左手揣在大衣口袋里,坐在钢琴前只手把他已经写出来的段落弹了一遍,音乐是慢速的,属半音体系,节奏变幻莫测。事实上有两个拍号。然后,他仍旧只用右手,以半速即席创作大提琴的上升和弦,又反复弹奏了数次,加以各种变奏,直到自己满意为止。他草草把新创作的部分记下来,这段属于大提琴音程的极高位置,听起来会像是某种狂怒的能量受到抑制。等到后面,到终曲部分再将其释放出来的话,将会是件赏心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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