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僧人呢喃道:“笨南北啊,你有一禅,不负如来不负卿。”
情分?
陆丞燕有些茫然,情分轻重,她当然懂得,豪阀大族里有万般驭下术,说穿了不过是恩威并济,既然先恩后威,自然就是在说这情分的重要,只不过从老祖宗嘴里说出,分量似乎比她想象的要重上许多。
阅尽人世沧桑的青党老供奉侧头望向那座梅子青香炉,香炉造型螺旋如山峦,刻有蓬莱、博山、瀛洲三座仙山,三缕紫烟从镂空山中袅袅飘出,景象玄妙。陆丞燕与老祖宗相处多年,发觉香气淡了,马上就跑去添置炭火,炉中香料材质是南海运来的龙脑香,夹以青州独有的水茅,制成香饼,故而香气浓郁适中、悠长,烟气却不重,不会呛鼻。陆费墀收回视线,轻声道:“伴君如伴虎,帝王身边的聪明人可分三等才智:大才经世济民,是最上等的辅国格局,碧眼儿张巨鹿无疑是这类人;中人可镇守一州执掌数郡,用大了乱国祸邦,用小了又屈才,我们青州温太乙、洪灵枢都在此列,你父亲陆东疆以后若能磨砺一番,也勉强能算;最下是那些只懂逢迎媚主的家伙,才学平平,但天生善于察言观色。燕儿,可知为何历代辅佐君主的大才之士的下场都不如小才?”
陆丞燕小声说道:“功高震主?”
陆费墀不置可否,淡然道:“北凉王徐骁不可谓不功高震主,为何这人屠能活到今天,还裂土封疆,手握三十万精兵?无他,唯有‘情分’二字。与帝王相处,情分远胜才略啊。宦官为何能干政,外戚为何可掌权?可不就是君主念着那份香火情吗?徐骁与先皇的关系,少于父子,多于兄弟,殊为不易,因此哪怕先皇驾崩,这份情谊,仍是或多或少传承到了当今陛下那里。当初夺嫡,徐骁只是冷眼旁观,这不是功,而是常人不知的情谊,后来赵稚皇后要招北凉王世子做驸马,温太乙这些人都觉着是皇上与徐骁的君臣情谊殆尽了,急着落井下石,在朝廷里与孙希济这帮亡国老贼一起鼓噪。错啦,大错特错!赵稚这女人的心胸不简单哪,在我看来只有一半是想试探徐骁的底线,余下一半却是存了要保北凉、保徐家的心思。即便徐骁对此推阻,她也不会真的动怒,这次徐骁进京,如何?不一样把世袭罔替拿到手了!若是换作别人,哪怕是燕剌王,能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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