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陆载无法醒来,他们便前往奎城,自己去劫刑场,救下华元祺。
临出发前的那天晚上,吉娜、徐如鲣、西乞蝶亦来到了万咒窟,等候着陆载。
一夜无语,天还是亮了,陆载终究没有醒过来。
“徐公公,我们走吧。”吉娜站起来。
“公主殿下,慢着,您看!”
随着一缕阳光披淋在两张石床上,有人醒来了,但不是陆载,而是白华。
赫拉一直紧抓着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
“女儿?女儿!”
白华眼皮微动,慢慢地眨了眨。
朦朦胧胧间,她感觉眼前一片明亮,和煦而舒服的光照。
当赫拉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入耳后,她一捏拳头,紧紧抓住了赫拉的手。
就像溺水将没的人,一下子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拼尽全力。
这般力气,实在是太久违了。
她一下子睁开深紫色的眸子,猛地半躺了起来。
她看到每个人惊喜的脸相,细听着自己的呼吸,感觉到了全身充沛的力气。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这清晰的掌纹相丝丝入目。还有耳边嗅间,这世间的众生万相,人情冷暖,喜怒哀乐,哭笑打骂,皆如浪潮一般涌入自己的脑子里。
她,终于终于,恢复巫力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咬住指头,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十指连心,指尖尤为激痛。
可当她看到一滴鲜血从指头流下来时,她的泪水也随之而至。
啊,她真的好了,她身上真的没有血虫咒了!
这久违的鲜血啊,这可贵的鲜血啊,这陆载的鲜血啊!
这算奇迹吗?好几个月前,她还满身血虫,奄奄一息,命悬一线。
连西乞无冥都断言必死无疑的自己,现在竟然活过来了,这不是奇迹那又是什么?
不,她心里头说,这并不是奇迹。
她紧紧拥抱住泣不成声的母亲,泪流满面。
奇迹是自己去为不可能的事而努力,最后难以置信地实现了。
然而,她并没有为自己活着而努力过。
抱着一颗必死的心,尽全力地去完成师父的遗愿。
现在,她已经找到了华元祺,更是重获了天命,这简直是神迹。
这神迹,是陆载赐给她的。
她盈盈落地,深情地看着躺在身边的陆载。
“他,还没醒过来么?”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顿感悲伤,颤颤地用手捋了一下陆载的额发。
多么宽广辽阔的额头,多么正直磊落的面相。
忽然之间,她心头一凛,巫力恢复的她突感异常。
她的心猛地跳突起来,感受着陆载的巫力,她竟然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啊,华元祺,不是她要找的人!
“日落西方现山水,柳花一村自有人”,并不是指华元祺!
白华整个身子发颤起来,一滴滴泪水滚落下来,落在了陆载的脸上。
原来就是他呀!原来就是陆载呀!
日落西方现山水,柳花一村自有人,她一直要找的人,就在自己身边呀!
她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女儿······白华,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我笑我自己傻而已。”
没想到就是陆载!没想到师父叫她找的人,就是陆载!
“公主殿下,我们该出发了。”徐如鲣道。
吉娜点了点头,瞄了一眼依然沉睡不醒的陆载,苦笑道,“白华妹妹,你大病初醒,我本该好好为你设宴庆祝。只可惜此刻,我要立刻赶往奎城了。没有陆载,我们恐怕凶多吉少。现此一别,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见面了······”
“公主殿下,您是要去奎城救王爷吗?”
吉娜先是点了点头,后又一怔,“白华妹妹,你怎么知道······”
“殿下可别忘了,我也是一代巫觋。”
临近夏季,阳光也变得恶毒和炽热,覆天罩地;在熙攘攘的人群和黑压压的影子中找不到透气的地方,密不透风。每个人都大汗淋漓,每个人都如芒刺背,每个人都在热切和忿怒地张望着。
此时此刻,奎城的广场,绞刑台前,空气压抑得有如沸腾欲喷的火山口。
人们心里头憋着一股恨意满满的怨气,正不耐烦地等待着。
终于,来了。
“让开,让开!”
军兵的吼声和粗鲁,逼迫人群中让出一条道来。紧接着是伴随“吱呀吱呀”的轱辘声,关押着华元祺的囚车缓缓驶来。只见华元祺披头散发,白色囚衣,手脚镣铐,面容憔悴地站在囚车上。他看着此刻同仇敌忾的库诺人和班塞人,心里头五味杂陈。
现在他们是同仇敌忾。可他一死,双方便会厮杀起来吧。
“华元祺!华元祺!你不得好死华元祺!”民众们叫道。
华元祺却大笑起来,“库诺人,离开奎城吧!离开奎城吧!”
“华元祺!你去死!”一根白菜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华元祺!你这个衣冠禽兽!”一颗鸡蛋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如鼻涕一般的蛋清黐滑在自己的脸上,华元祺感到浑身不自在,恶心。
他是何其热气干净清爽的;他贵为大晟皇子,何时会料到自己遭受如此侮辱。
但当蛋清流到那半脸的伤疤,那被阳光灼得火辣辣的疼痛,忽然间缓和了不少,还让他感到一阵的清亮和痛快。
他无奈一笑。
“华元祺!他还在笑!”
“砸死他!砸死他!”
“砸死华元祺!砸死华元祺!”
于是,除了蔬菜鸡蛋,还有一颗颗石子狠狠地砸向华元祺。
还没到绞刑台,华元祺已经被砸得头破血流。
眼前是血色一片,头晕目眩的华元祺紧紧抓住车子的木条。
他不能低头,也不能倒下。
他是大晟的皇子,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含冤而死,却不可在一片唾骂和泥石中受辱而死。
一道道温热的血淌流下来,他拼命坚持着,扫视着众人。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潜藏在汹涌的人群中,戴着面纱的女子。
一瞬之间,他从她悲戚的眼神中看到了无限的熟悉和亲切。
是吉娜!
她来这里干什么?!
她是要劫刑场么?她可是王国的公主啊!
华元祺顿时忧心忡忡起来。
到了绞刑台,华元祺被一个壮汉脱除镣铐,然后一手捏着他的脖子,一手拽着麻绳圈往华元祺头上一套,紧接着使劲一拧,那麻绳倏地收紧,华元祺的脖子瞬间被勒得紧紧的。
华元祺眼珠子朝天空瞪,直感到咽喉处实在难受,简直快要窒息了。
围观更加专注,人群更为沸腾,整个广场的情绪都被点燃了一般。
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烧起了熊熊烈火,红通通的。
“绞死他!绞死华元祺!”
“华元祺终于死了!华元祺终于要死了!”
“拉呀!快点拉呀!绞死他!”
广场的对面,就是奎城城堡。迦帕尔和西乞一恪正站在城堡上。
迦帕尔向大汉点了点头,大汉也致礼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