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三个在这里干什么呀,是不是要请我喝酒啊。"李福面带微笑,拍了拍张林的肩膀。
张林圆睁双眼,暴喝一声:"喝你的鸟酒,去死吧!"
说罢,张林二手一扬,二包石灰粉向李福脸上撒去。
李福猝不及防,脸上沾满了石灰粉,不少石灰粉飘进双眼,他看不到前面三人了。
国安用、阎通挥起拳头,向李福打去。
李福双眼剧痛不已,身上又遭到数记重拳,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翻滚。
此时,李福的数十个亲兵闻讯赶来,来救李福。
张林挥了挥手,数百伏兵在王义深、刑德带领下,从隐蔽处冲了出来。
李福拔出佩剑,力杀十数人。怎奈叛兵人多,加上张林、国安用、阎通、王义深、刑德等人久经战阵,武艺也不差,最终,悍勇无比的李福,惨死在乱刀之下。
张林下令把李福的亲兵围了起来,一番激战,李福的亲兵大多被杀,只有少数几个侥幸逃脱。
叛兵闯入杨妙真、李福住所,先后杀了李全的二儿子李通,还有李全的小妾刘氏。
李福一家老小数十口,全部遇难,直杀得血溅屋梁,尸横满地。
从李福那里逃出来的几个人跑到忠义军驻地,见到杨妙真,哭诉张林反叛,杀害了李福。
杨妙真听了,眼前一黑,靠在阅兵场旗杆上,泣不成声。
部将郑衍德在一旁,急忙扶住杨妙真,进言道:"夫人,张林鹰视狼顾,早有反叛之心,可惜你和福哥太大意了,才有今日之祸。现在事急,快起所部兵马,和叛军厮杀,或可挽回局势。"
杨妙真止住哭声,长叹道:"真正想反叛的,只是张林等少数人,我相信大多数忠义军弟兄会跟我们走的。我不想自相残杀,衍德,我估计张林肯定和附近的宋军联系上了。如果呆在这里,肯定是一场血战,二败俱伤。快带上兵马,随我去海州吧。"
不久,时青带兵进入楚州,成为楚州王。
张惠、范成向彭杔报告了楚州兵变经过,彭杔大喜。
彭杔利欲熏心,当即向宋廷表功。
宋廷没有派人调查,就让彭杔担任淮东军政一把手。
既然把淮东当成羁縻州了,就不会再管它了。
张惠、范成进心里头,窝着一团火,因为成事后,彭杔独享其功,没有给他俩任何好处。
盛怒之下,张惠、范成进摆了一桌酒,请彭杔赴宴,就在席间剁了彭杔,逃到金国去了。
杨妙真率部到了海州后,多方打听,才知道李全已经降了蒙国。
她好伤心呐,在楚州苦捱,目的是想保存忠义军的力量,伐金抗蒙,恢复大宋故土。
可如今,老公投奔蒙国,楚州又被叛军占据,身边只有数千人马。
站在一望无际的大海边,看着海水奔腾咆哮,杨妙真高擎梨花枪,怒吼着:"李全,你这个负心郎!我杨妙真瞎了眼才嫁给你!忠义军啊,你好命苦啊!天下之大,竟没有我杨妙真的安身之所!"
杨妙真率部离开楚州后,驻扎在海州。她听说李全已投靠蒙国,恼怒不已。于是在海州招兵买马,准备进攻青州,找李全算帐。
一日,杨妙真在住所前练习九转梨花枪法,郑衍德走了过来。
郑衍德说道:"夫人,李全那边有消息了。"
自从李全降蒙后,郑衍德在杨妙真面前,不再称他为主公,而是直呼其名。
杨妙真收住大铁枪,问道:"什么消息?"
郑衍德说道:"他托于洋带来一封信。"
"于洋人在哪儿?"
"就在外面候着。"
于洋是忠义军里智勇兼备的将领,为人和善,深得李全、杨妙真信任。
"让于洋进来。"
郑衍德答应一声,向外面走去。
不一会儿,于洋随着郑衍德,来到杨妙真面前。
杨妙真以枪拄地,喝道:"于洋,你随李全投降蒙国,还有脸来见我?"
于洋尴尬地笑了笑,"夫人,青州被围年余,城内粮草断绝,军民无以为食。主公宁愿担着叛臣的骂名,也要保全城中军民性命。这样的大仁大义,古今罕见,夫人应该支持才是。如果要责怪,应该责怪宋廷才是!"
杨妙真听了,默然无语。
她想起了哥哥杨安儿的话,要奉大宋为上国,决不投金,也不投蒙。因为山东是大宋故地,作为遗民,应该惟大宋马首是瞻。
投宋后,忠义军一开始颇受大宋重视,得到不少封赏,可自从许国来到楚州后,前后几任制置使打压忠义军,克扣粮饷,歧视山东、两淮难民。忠义军处境维艰,军民们怨声四起。
幸亏她力排众议,勉力维持和平局面。可宋廷竟绝了忠义军粮饷,迫使忠义军反抗。
前不久,楚州军乱,李氏家族不少成员遇害,尤其是李福被杀,导致忠义军不少将士对宋廷彻底失去了信心。
于洋见杨妙真不说话,知道她内心非常难过,非常矛盾,就转过身去,望着天上的云彩。
天上的云块急速流动,黑云与白云,揉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黑,哪里是白……
此时的杨妙真,想起了全真教。她跟着哥哥杨安儿起兵反金时,得到了不少全真教徒的支持。为此,兄妹俩还亲自拜见过丘处机、范志敦等道长。
她起名妙真,是道教全真教道士们,特别是女冠们的常见法号之一,寓意"观妙明真"。
她清晰地记得,丘处机说过这句话: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
她本想到道观去修行,但想到数十万忠义军将士,想到无数的难民,她的心软了,没有理由归隐。
杨妙真终于开口了:"于洋,我那个负心郎李全,现在怎样打算?是想死心塌地跟蒙国走,还是保持忠义军的独立性?我现在对宋廷没有信心了,两淮的高官,我没见过一个象样的好官!所以,我决定驻兵海州,招兵买马,积草屯粮,恢复元气。"
于洋听了,顿时来了精神,从怀里掏出书信,递给杨妙真。
"夫人,这是主公用断指的血写给你的!"
"什么,负心郎手指断了?"
"是的夫人,主公为了给无辜遇害的楚州忠义军将士复仇,向孛鲁请战,南下伐宋。孛鲁担心主公投宋,没有答应。主公挥剑剁下左手一节食指,表示伐宋决心,孛鲁动容,方答应主公出兵南下。"
杨妙真听了,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扑簌簌地下。
她打开书信,看着满纸的血字,那颗少丨妇丨的心,在颤抖。想起亲生儿子死于乱兵的刀枪之下,想起李氏家族上百口人被杀,想起楚州不少遇难的军民,她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悲愤之情,发出了冲天的怒吼:"我要复仇!复仇!复仇!"
李全这封血书,就是对宋廷的宣战书。
杨妙真看罢书信,大声道:"于洋,通知我夫君,速来海州议事!"
数日后,李全、杨妙真在海州见面了。
久别重逢,沧桑巨变,夫妻俩抱头痛哭。
杨妙真拿起李全的左手,看着断指,心疼地说:"夫君,这一年多,你瘦多了。"
李全抬起泪眼,伸出右手,替杨妙真擦拭眼角的泪花,沉声道:"活泼可爱的李通,永远没有了。我的亲哥哥李福,也没有了。不少楚州军民,也没有了。楚州军乱,人神共愤。我要尽起山东之兵,南下伐宋!替亡者讨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