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为什么？！”

此时此刻，司马晴浑身的咒印如火烧一般在疼。她也道不清这是什么缘由，或许是因为天罚，又或许是因为屠月之阵。

她也好，司马玹蔺也好。他们作为司马家人，身上发生的异变实在太多。现在发生之事，背后恐怕没有任何人能够解释清楚。

或许，这就是另一种宿命吧？

然而司马晴和司马玹蔺都没有时间去想更多。他们各自的行为都加剧了天象的剧变。那手臂才贯穿了胸膛，天罚就赫然落下！

轰隆隆——

异常凶恶的雷霆似要撕裂天地，整个戈壁都能感觉到颤抖，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道炸裂的光芒。

却也只有这样阵势，才能发泄苍天对司马玹蔺那不可饶恕的愤怒。

一道炸裂的惊雷寂灭了荒野，寂灭了洞窟，寂灭了司马晴和司马玹蔺——他们抱在一起，确切的说，是司马晴从后面抱着司马玹蔺，她的一条手臂静止在司马玹蔺的胸膛里；

而他们的身下，银色的血混着鲜红的腥，流成了一弯泊。

再也不见生气和术法的洞窟里，只有那犬神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像是睡了一个极长且沉闷的觉，做了一个黑暗且可怖的梦：

梦里，蚩尤再临现世，他身不由己，因流淌着上古的血脉而不得已接受召唤；

梦里，他成了蚩尤最得力的先锋，和龙天刑一起，首当其冲便要斩了司马晴。

幸好他醒了。

幸好这是梦。

可……

“怎么会这样？不，不……”

看到那女人的时候，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即便如此，心中的情感已经赶在理性之前，迫使眼泪流了出来。

黔墨并不知道自己在哭，也不知道此刻哭的犹如泪人，他脑中只渐渐浮现出了所有记忆，包括喝下了孟婆汤，包括自己成了司马玹蔺的帮凶、还有取走了司马志的命！

这一刻，冲击犹如山峦海啸，让黔墨不知该如何反应。直到发觉身上一条条的血咒印记，才猛然被拉回了更残酷的现实里：

“小晴！不，不要啊！”

他害怕极了，扑了上去，可司马晴的身体，果然已经没了气息。

“不！”

“不！！！”

他恸哭不止，此刻除了这样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做。

这个傻丫头，这个傻丫头，终究还是为保她下了血咒啊！

现在的他，神志清醒，毫无邪气，即便没有项圈，也依然干净的像一只灵兽。

是的。

司马晴以命净化了他的邪煞。祸斗还是祸斗，可他再也不是邪兽了！

她做到了她所期望的，让整个司马家乃至可怜的犬神都脱离了宿命的漩涡。

可是。

她却不在了。

活了六百多年，看遍无数生死，黔墨却是头一次体会到，死亡的静谧是多么可怕。那时间被拉的无限长，仿佛连每一秒钟都变成了名叫永远的折磨。

他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了。

洞窟中，血泊里，那犬神掌中唤起了黑焰，却在将要自尽的一刻，一束佛光湮灭了火：

“这丫头傻，怎么你也跟着傻？”

中性打扮，个头高挑，纤瘦的身材——观音依然那么有范儿，像极了当红的流量小生。

当然，以观音在中国人心中的地位，诸多神佛之中，他也确实算出类拔萃的明星了。

此一刻，观音也不是自己来的，身边还跟着紫眸金发的火辣美女女神：

“怎么会这样呢，你们这些东土人的情怀还真是理解不了。”雅典娜头大，瘪了瘪嘴，“那你等着吧，我愿赌服输。”

眼前忽然来这么一出，哭成了泪人的黔墨直接傻掉了。见他这副模样，观音解释道：“你也不用惊讶成这个样子吧，其实也就是一点小事儿而已。”

“看你们司马家现在弄成这样，我们也只不过是打个赌，看司马晴这傻丫头到底会不会做傻事。”

“结果你看到了，她为了你真做了傻事。”观音摊摊手，非常无奈，“唉，中国人的性子，那我是最了解不过了。就现在这么个情况摆在眼前，我不用猜都知道会发生什么。结果雅典娜那个傻白甜非不相信，还要跟我打赌。”

“……打赌……”黔墨的内心是崩溃的，这些当神的怎么什么都能打赌，人命如此珍贵的东西，竟也能这般儿戏。

然而现在，黔墨想到的更多的是：

眼前的，可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

“我求你了，菩萨，我求求你！”那犬神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我只要她活着，只要她能活过来，我做什么都愿意！我真的什么的愿意！”

“我求你了菩萨，我求你了，救救她吧！”

六百多年，黔墨从未像这样求过谁，从未像这般的无助和绝望。他害怕极了，却无能为力，却束手无策。除了像这般不成样子的祈求，他再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观音看着他，不语，那眼神中读不出任何的情感和波动，似早已看透了这尘世中的一切冷暖。

可。

那目光是慈祥的。

这时候，身材火辣的雅典娜回来了，手里拿着个小瓶，递给观音：“呐，愿赌服输，我给你拿来了。”

“这是什么？”黔墨纳闷，而观音已经把小瓶里的水喂了司马晴服下。

旁边，雅典娜得意洋洋的说：“这是我父亲：宙斯大神的口水。”

“什么？”黔墨惊愕之余，那瓶口水已经全都被喂了下去，而司马晴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生气。

看着司马晴渐渐恢复生气的脸，原本觉得整个世界都被绝望封锁的黔墨，竟是如此简单的又找到了存活的意义：

“谢谢！谢谢你们！谢谢！”

这样的话几乎是没经过脑子就从口中说出来的，黔墨也是才知道，原来人真的会在极端情况下做出完全超乎自己想像的事情。

观音是东方之神，在自己所属的辖域中不可肆意妄为，故而也只能让雅典娜这位北欧之神出手帮助。

其实赌局不赌局，观音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句实话，司马家天官干了这么多年，我其实一直都挺满意的。再说现在窥天阁也烧了，如果这个时间换届，肯定会造成极大的损失。况且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这次历经如此灾劫，在我看来，或许正是宿命对司马家的一次考验，看司马一族，是否还能继续担当起天官一职的重任。”

观音喃喃说着，挥挥手，司马玹蔺和灵婴的尸骨就化为了烟尘：“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可惜了呀。善哉善哉。”菩萨忽然说起了符合身份的话，这让黔墨一时间又不太能适应。

却是这么一看，菩萨果然还是菩萨，即便喜欢赌博，慈悲济世的大义也还是那样坚定。

不过黔墨现在更关注的还是司马晴：“明明都已经有呼吸了，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

这一点确实奇怪，可连观音也都猜不透端倪，旁边的雅典娜也非常纳闷：

“我可声明，这真的是我父神的口水，我可不会拿假货来糊弄你们。”

“我可什么都没说。”观音瞥了雅典娜一眼，又盯着司马晴想了想，“她业障太深，且异变至此，醒不过来或许正是与此有关吧。”

“兴许，等哪日业障消褪了就能醒来也说不定。然而天机未可知也。黔墨，若可能，五百年后你再往不周山废墟问天书一问。”

黔墨大惊：“五百年？！你是说，小晴可能五百年都醒不过来了？”

黔墨从不觉得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但此一刻，五百年这般的时限竟让他胆战心惊。

观音沉默不语，想了想又说：“具体的时间，我也不好说。就她如今异变的命数看来，怕即便是天界的命轮也都查不到了。”

说罢，观音扬了扬手，便是司马晴悠悠浮了起来，转眼就不见了。

“你干什么！”黔墨急了。

观音冷冷白了他一眼：“我暂且把她带去我那儿，若用杨枝甘露泡着，对业障的净化多少会是有用的吧。往后你在现世多多行善积德，应该也能为她带来福泽。”

“可她的屠月之阵承载了司马家全族的责罚，那要几时才是个头！”黔墨反驳，心中替司马晴不甘。

观音又是一个大白眼：“所以才不好说啊，让你好好为她做善事积德。”

黔墨哑口无言，看观音和雅典娜要走，又赶紧扑了上去：“等一下！等等！”

“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