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璟像似没有注意到那些异样的目光，将一碗羊肉汤放到思语手边，柔声说道：“先喝碗汤暖暖胃。”

思语接过后小口地喝完，见沈长璟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即使在非常饿的情况下，他吃饭的动作都还是那么优雅从容。

思语默默地检讨

了一下自己粗鲁的举止，却在伸手去夹菜的时候就已经将那点小愧疚忘到脑后了。

思语吃完后就坐在一旁盯时间，半个时辰一到，她要来热水重新洗手漱口，准备把脉。

沈长璟见状立即放下碗筷，也要了水来漱口净手。

这时候就听见福满说道：“太子殿下，是奴婢心理作用吗？奴婢怎么看着陛下的脸色要好些了呢？”

沈长璟转头看过去的时候，成王已经扑到了永祐帝床前，他也迅速走了过去。

永祐帝先前脸上呈现出的黑褐色已经褪去了不少，粗重的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沈长璟知道汤药已经在起效，却没有去看思语，而是有意无意地隔开了成王，不让他靠床前太近。

思语再次坐到了永祐帝床前，伸手过去开始把脉。

不远处跪着的那些太医不禁都伸长脖子向这边张望，此时每个人心里对思语都怀着感激却又不屑的复杂感情。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若思语真的救醒了皇帝，他们就不用被砍头了，相当于思语就是他们这些太医的救命恩人，可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将太医署所有太医的尊严和面子都踩到了脚底下，这是让他们内心非常抵触的事实。

思语根本不知道太医们那点隐晦自私的想法，仔细把完永祐帝的脉搏，才收回了手，对沈长璟说道：“清除毒素后再慢慢调养吧。”

福满激动地问：“陛下什么时候能醒来？”

思语嘴

巴一张，目光溜过成王的时候，到嘴边的话就改变了，“具体还不知道，要看毒素排除的快慢。”

福满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随即又满怀希望地看着永祐帝。

从承认自己认错人了后的成王，再也没有开口说话，此时对沈长璟一礼说道：“既然父皇病情稳定，本王也放心了，我明天再来探望父皇，这儿就辛苦九弟了。”

沈长璟微微点头，目送成王快步离开，然后他对太医们说道：“你们下去吧。”

太医们一愣之后吩咐叩头谢恩，随后鱼贯退出了大殿。

此时大殿内就只有福满、沈长璟、思语和守卫的李余等人，全都是可以信任的人，思语就对沈长璟说道：“陛下最迟后天就能醒来。”

沈长璟目光一闪就明白了刚才她没有言明的原因，就听她继续说道：“阿璟，我现在脑中很乱，想不出还有什么意外等着我们，所以下意识就觉得不能让成王知道你父皇后天就能醒来的消息。”

沈长璟颔首：“我知道。”

思语目光中浮现出悲伤，“阿璟，即使集我一生所学，用上最好的药材，也只能让你的父皇再活一个月。”

沈长璟的身子晃了一晃，思语担心地扶住了他，却无言安慰，反倒是福满比较冷静，睁着哭肿了泪眼问思语，“自从陛下生病之后，奴婢在陛下的饮食上就很注意，就是怕有心人趁此机会对陛下下手，没料到还是被人寻到了

机会。不知秦小姐可查得出来毒源？”

思语微微皱眉，“你是如何检查陛下饮食的？”

“福满是个笨人，就只会用笨方法，每次陛下要进口的东西，奴婢都先吃上一口，等一刻钟，奴婢没事之后再让陛下吃。”

思语点头，“方法是笨了点，但却非常管用。”

“可是陛下的病还是越来越严重。”

思语揉了揉额头，“刚才我把脉，诊出陛下最后一次中毒就在昨天。”

福满和李余都失声说道，“怎么可能？”

李余看了一眼福满，见他闭着嘴让自己先说，便直愣愣说道：“从陛下昏迷之后，我就亲自带人将这寝殿给围了起来，进出宫人一律搜身检查，别说夹带毒物进去，就是毒苍蝇也飞不进去。”

福满点头附和李余的话，“自从陛下昏迷之后，奴婢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即使累很了打个盹，奴婢也是靠在这床头椅子上闭会儿眼睛，奴婢休息时，李大人就在这大殿里盯着呢，更何况有人来奴婢就立马醒过来盯着呢，怎么可能昨天还让陛下中毒了？秦小姐是不是诊错了？”

沈长璟倒不怀疑思语的医术，而是想不明白皇帝已经中毒了，对方为什么还要冒险继续对他下毒？

思语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便解释道：“他们用了一种极其温和的毒药，无色无味，根本无法查验，这毒药有个特点，不管你一次用多大的量，都不会让人一下子

昏迷活着毒发身亡，都需要日复一日地叠加用量，服用两个月后，中毒之人会出现昏迷，但在昏迷前两天会出现风寒的症状，在此之前，中毒之人没有任何的不适，再继续服用两个月后，就会死亡。”

沈长璟喃喃道：“也就是说，姚立仁和太后定罪没多久，对方就开始对父皇下毒了？”

而李余和福满的关注点根本不是这个。

“我天天守在这儿，连只蚂蚁都不让爬进去，结果陛下还被人天天下毒？我还有何脸面坐在这禁军指挥使的位置上！”

福满也摸着眼泪说道：“奴婢更离谱，就守在陛下床前，还被人寻着机会下了毒！”

没人理会这两人的自怨自艾，思语难过地低下头，对沈长璟说道：“我医术不精，只能延长你父皇一个月的时间。对不起，阿璟。”

沈长璟握住她的手，“与你何干？”

他说完，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还默默抹眼泪的福满一眼，“按照你的推测，他们还要坚持几天才能到达致死量？”

“对。”

“如果不是你医治，差了那几天的药量，父皇会是个什么结果？”

思语似乎知道了他想的想法，立即说道：“你父皇会一直昏迷。”

沈长璟有些想不明白，“可是你刚才说你救醒父皇，他也只能活一个月。”

思语点头，“若不继续下毒，你父皇一个月后也会在昏迷中咽气，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沈长璟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什么都没有问，反倒是李余好奇问道：“秦小姐怎么晓得他们不知道？”

思语假装没有听见李余的问话，而是重新又伸手给永祐帝把脉，心里却深深长叹一声，她要怎么告诉李余，永祐帝所

中之毒正是原主调配出来的，否则她怎么一搭脉就知晓其毒性。

也是成王过于轻慢原主，否则他也不会不知道永祐帝中毒的量到这个份上后，即使不继续加量，也只不过多延长一个月而已。

思语通过辨认出这毒药，几乎能肯定成王就是下毒之人，但真正动手的人肯定不会是他。

她突然抬头对沈长璟说道：“我有个诱出下毒之人的法子。”

沈长璟点头：“不用诱导，守株待兔就是。可我们识破不了他们下毒的手法，也是徒劳啊。”

思语难得地笑了一下，“别忘了我在这儿呢。”

日期：2022-10-20 0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