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死后,叔叔见我孤贫无依,早早就动了心思,有意栽培我当一名猪倌,赶着大猪郎,走村串户,去给母猪配种。他说,等我再大一点,再把他那一手劁猪的绝活传授给我。他的腿脚有毛病,每到阴雨天,大腿的膝盖犹如“针刺锥凿”般痛不可忍。婶婶劝他“不能忍,也得忍”,好歹再坚持几年,“眼睛一眨,孩子就大了。大的要娶亲,小的要嫁人,你把这门好手艺交给人家,钱从哪里来?”
那会儿,堂哥礼平已经认了赵宝明做师傅,跟他学木匠。金花是个女孩,总不能让她去干配种劁猪一类的龌龊事吧。因此,见叔叔铁了心地要提携我,婶子后来也就不说什么了。叔叔赶着猪郎去外村配种,总要特地让我跟着去“熟悉业务”。说实话,虽说我当时年幼无知,但毕竟还跟着赵先生读过几年书,知道给猪配种算不得什么特别光彩的营生。说句不好听的,我总觉得给母猪配种,与妓院里拉皮条的老鸨、淫媒一类的勾当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整整一个夏天,我心里郁郁不欢。每天看着那头大猪郎,晃动着两个硕大无比的卵子,刚从一头母猪的身上下来,呼哧呼哧,又跳上另一头母猪的臀背,好一阵胡捣乱捅,心里总有一种难以忍受的耻辱和悲凉:假如让我一辈子都干这种事,还不如趁早死了好。
我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迈不过去的坎。心中那个惨然,不说也罢。不知怎么,我忽然就想到了父亲——他那么冷静地在便通庵悬梁自尽,也一定是遇到了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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