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闻言，语气愤愤不平道：

“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既然拿了银钱，就要好好办差事啊！连看门这样的闲差都敢偷懒，那其他的事情岂不是更加怠慢了？要我说，就应该狠狠罚她们的月钱，不然她们一定会变本加厉的！”

在珠儿的心里，自己的所有吃穿用度，甚至于自己的性命，都是自家小姐给的，所以如果需要，她甚至可以为顾含霜豁出去性命，更不会在这些小事上面偷懒，应付差事。

所以珠儿无法理解，这些人拿着主子给的月钱，却不做好自己分内事的人的行为。

她们难道不会觉得良心上过不去吗？

听完珠儿

着一袭愤慨之言，顾含霜眼中眸光微动，赶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对珠儿道：

“这样的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要在外面说，她们再怎么说也是方姨娘院子里的下人，该如何处置她们，那是方姨娘的事情，不是咱们可以置喙的，明白吗？”

这里毕竟是丹枫馆，若是珠儿的快言快语被有心人听到了，再添油加醋地编排一番，少不得会带来些许麻烦，树敌而不自知。

珠儿是个知道轻重的人，被顾含霜这么一说，很快便明白自己多嘴了，低下头小声嘟囔道：

“是，珠儿知道了……”

她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心中难免有些替方姨娘感到不平。

以方姨娘的性子，即便抓到了那些偷懒的人，也定然不会重罚她们的。

她们就是仗着方姨娘好脾气，不善计较，所以才会这般蹬鼻子上脸，肆意妄为。

想到这里，珠儿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颇有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意。

很快，顾含霜主仆二人便穿过一条碎石小路，来到了丹枫馆的主屋前。

这一路上，别说把门的人了，就连来往忙碌的下人都没见到一个，整座院子真的就像是荒废了一般，毫无生气。

要不是主屋此刻亮着灯，顾含霜还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地方。

看着眼前破旧的屋门，顾含霜心中五味杂陈。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主屋门前，

也没有任何随侍的下人，显得又空荡又冷清，都没有人能替她通报一声。

想到这里，顾含霜叹了口气，小声吩咐珠儿道：

“珠儿，去敲门通报一声吧。”

虽然顾含霜身为嫡女，完全可以不必来拜访方姨娘的，但考虑道方姨娘毕竟也算是自己的长辈，自己也是回府以来第一次来丹枫馆，若是不去拜见寒暄一番，反倒显得不好，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珠儿去敲门了。

“是，小姐。”珠儿点了点头，便抬脚准备走上前去，去敲主屋的房门。

然而就在这时，屋内却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之声，伴随着茶盏摔碎的声音，吓得珠儿顿时愣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夜深人静的，顾含霜自然也听到这不同寻常的声响。

只见她秀眉微微蹙起，抬手示意珠儿停下，自己则上前了半步，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就在这时，只听屋内传出了一阵少女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道：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的脸都成这样了，若是再不去求三姐姐，以后烂了脸，留了疤，还有谁会愿意要我？”

少女越说越激动，声音中充满了无助和对未来的恐惧。

听完屋内少女的这一番话，顾含霜顿时愣在了原地。

这说话的人，不正是……

紧接着，只听那少女继续泣不成声道：

“父亲本来就不喜欢我，这下就更

不会再多看我一眼了，到那时候，难道娘能有办法替我找到什么好的婆家吗？”

说话的人，难道是……四妹妹？

意识到这一点，顾含霜的心猛然一颤，心中充斥着惊骇与震撼。

原来平日里温婉柔顺的顾晚蓉，还有这样歇斯底里的时候。

顾晚蓉的声音极为激动，有几个字甚至到了破音的边缘，以至于音色都变了不少，所以顾含霜差点都没有认出来说话的人是她。

想到这里，顾含霜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听四妹妹话里的意思，难道是方姨娘因为她求了自己，而责怪她？

按理说，四妹妹的脸都成了这个样子了，方姨娘这个当娘的，理应比所有人都着急才是，怎么反而怪四妹妹自作主张来求自己？

就在顾含霜心中正疑惑的时候，只听屋内顾晚蓉继续泣不成声道：

“父亲本来就不喜欢我，这下就更不会再多看我一眼了，到那时候，难道娘能有办法替我找到什么好的婆家吗？”

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整座园子里，只有少女时断时续的抽噎声，夹杂着晚风吹拂过枯树叶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凄凉。

顾含霜没有听到方姨娘的辩驳。

或许她也知道，自己无从辩驳吧。

毕竟顾晚蓉说的，都是事实。

以她现在的处境，若是再毁了容貌，将来的日子怕是更不容乐观了。

方姨娘不如沈漪有显赫的家世，

也不如谢姨娘有顾信的宠爱和满腹的算计，出身卑微的她，根本没有办法给女儿一个好的前程。

所以面对顾晚蓉的质问，她大概也没有办法做出回应吧。

顾含霜这般想着，心中不禁五味杂陈了起来。

人活于世，都不免有自己的苦衷和无奈。

即便是她们这样出身高门贵府的千金小姐，也不能尽如人意，万事顺遂。

就在顾含霜正垂眸沉思之时，屋内突然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蓉儿，对不起……”

“是娘没用……”

是方姨娘的声音！

她的声音平缓而低沉，就像她这个人一般，似乎隐藏着无尽的心酸和苦楚，却没有人可以诉说。

顾含霜就这样在门外站了半晌，等到里面再没有传出任何声响之后，便示意珠儿上前去敲门。

珠儿会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手叩了叩眼前的房门，努力装出一副正常的样子道：

“请问方姨娘在里面吗？奴婢是三小姐身边的珠儿，来替三小姐通报一声的。”

听到珠儿的话，屋内的方姨娘和顾晚蓉同时一惊。

顾晚蓉本以为，等顾含霜制好金疮药，至少要等到大半夜了，根本没想到她会这样快来找自己，赶忙抬手抹了抹眼泪，小声对方姨娘道：

“娘，三姐姐来了……”

方姨娘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便亲自起身去给顾含霜开门了。

不一会儿，只听吱呀一声，那扇破旧的老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借着屋内的

烛光，顾含霜微微抬头，看清了开门之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