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凉,柳镇的码头清静了不少,饥民们沿着苍河往南,到暖和一点儿的地方去了。我在药铺给老爷买了四两茸片,又像往日那样绕了‘趟槐镇。马神甫交给我一封信和一布袋面包,让我转告路先生,说降生节要到了,懒惰的机械师应该明白自己需要做点儿什么了。
神甫不太高兴,马脸拉得很长。不过他对我很不错,分手的时候摸了摸我的脑袋,说:可爱的孩子,向曹老先生问好,向一切善良的人问好,我请求主保佑你了!神甫的袍子里冒出很浓的臭胳肢窝味儿,我心想让主保佑保佑你吧。礼拜堂的砖墙都裂缝了,再来一阵儿大风非塌了不可。看见老神甫站在裂缝底’卜东张西望,我真为他担心。他还惦记着别人需要做点儿什么。别人应该做什么,人家自己知道。人家早就做了,做得不亦乐乎了】我去茶馆喝茶,听老福居和茶客们闲聊。码头的旗杆上已经没有骼骸了,可是蓝布带子和几个脑袋的长辫子还缠在一起挂着,在风里像水草二样漂来漂去。老福居说那天刮大风,把几颗头骨刮掉了,摔在石板地上像摔了黄白瓷儿的茶壶,碎片溅了半个码头。他说人脑子原来是核桃仁一样的东西,还不是好核桃仁,是那种没长好的,又瘪又黑的,干的。一个茶客不满意这个说法。
茶客说:什么核桃仁?我看是丝瓜瓤子卫福居说:别跟我抬杠!你怎么不说像屎嘎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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