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那个远离深圳的闪闪发光的N城生日浓缩成一个玻璃缸大小的空间,悬浮在南红到深圳以来的各个房间里,它在变化不定的光线中时大时小,它悬浮在眼前的景物也随意变幻,有时是那团烛光迷蒙像梦境一样恍惚的气团,南红的脸在蜡烛之间浮动,有时是那个巨大的水果坛,它们以超现实的颜色发出亮光,犹如童话中的事物,轻盈地摇动,发出悦耳的丁当之声,而那辆停在草坪上的拖拉机恰如其时地变成了一辆天使驾驭的马车,成为水晶般透明的背景。
这一切都是因为它们太遥远了,永远不能再回来,它的明亮与南红房间的黑暗(不眠的夜晚)之间有一道绝对的界线,我们怎样使劲也无法穿过这道线,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它悬挂在我们摸不着的地方。躺在黑暗中的人,再一次想起了今天正是她的生日。
生日这个字眼是一把锐利的尖刀,寒光闪闪,它平时躲在暗处,不动声色地向我们逼近,在每年的某一天,它犹如闪电从天而降,直逼我们的心脏。它的寒光照彻了我们的周围,我们的周围荒凉而丑陋。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我们幼年曾经背诵过的语录莫名地出现,正如时光远去的背影偶尔朝我们回过脸,我们再一次看到,这中间隔着万丈深渊。
南红觉得自己一生的生日都在那个堆满水果的N城房间里过完了,她当时就是那颗红樱桃,站在了全部日子的顶端,她只能沿着果坛的阶梯,一级一级往下走,最后脚底碰到的是坚硬的水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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