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说我改造得很好,今天特意奖给我一条新毛巾,这是只有快出院的人才有的。我怔怔地看着他,口水流得一塌糊涂。院长用毛巾揩干我的口水,拍着我的肩膀说,有人要见我。
我心中狂跳,菜刀妹……抬头却是包一头和肖咪咪。
他们看见我,难过得快哭了。我却傻笑,使劲用毛巾揩着口水。
包一头红着眼睛:我们是来接你出去的。
放屁,很臭,可我不在乎,只要能逃出去,让我闻一整天的屁臭都不在乎。9年,我觉得每一步爬行都触碰着白大哥9年的指甲、皮肤、心血。谢谢白大哥,这9年你帮我挨了多少打。白大哥在前面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爬,他放的屁越来越多,因为越来越臭,我都有点受不了……河流声越来越大,白大哥突然停下,说到了。按照计划,我们要击穿剩下的这薄薄的一层,之前不敢打穿,怕河水的声音从地道传出来,要是有别的病友被关进改造房,就败露了。白大哥是个细心的人,计划极其周密,他早在地道尽头放了一块大石头,就是要最后一击,直接跳进河道。他在前面运足劲,嗨的一声,哗——我听到了计划之中的幸福的河流声。还有计划之外的恶臭,比白大哥的屁还要臭,但是一种类型。白大哥闷闷的一声,暴退,让我快退出去。我不知其意,但使劲退、退,他也在退……退出洞口才觉得空气清新,他用杂物堵住洞口,活像见了鬼一样的声音:下水道……是的,这条打了9年的地道通向的不是那条河,而是下水道,精神病院300多人使用的厕所下水道。那声音不是河水,是下水道冲进化粪池的声音。怪不得每回我爬进地道,都觉得白大哥的屁好臭,那是整个医院的粪便,幸好没被当场熏死,两个人被精神病后再死于粪便,这悲剧,听上去都想落泪。白大哥算错了,这个农院副教授算错了,为一道算错的题整整做了9年,挨打9年。我心灰意冷,觉得人生真的不是肖申克的救赎,人生就他妈是个下水道,肉身本来就是个化粪池。■■■侥幸那个洞口没被发现,新年以来,大家表现得好,没什么人关进改造房。那晚白大哥带领我奋战一通宵,尽量把洞口封住。黑屋子本来恶臭,大家不以为怪。包一头和肖咪咪又来看我,每天都要来看我。为了配合包一头和肖咪咪做工作,院长还专门给我调了一个单独的病房,并可以不出操。他们还在劝我签上拆迁合同。下水道让我深受打击,我万念俱灰,但绝不妥协,因为觉得还有一丝希望。我知道,丁香街有五六家被强拆后,其中有心理崩溃的,就悄悄签了合同。其实即使被拆迁队强拆了房子,只要你坚持不签合同,开发商也很尴尬,要是一条街的居民都坚持不签合同,房子拆了也不签,开发商的成本会很大,至少打点政府官员的行贿成本大大增加,只是大家顶不住,心不齐……心中好像有丝亮光在闪,但熄了。反正老子就是不签,老子挣不了钱也要给唐听山增加拆迁成本,我手指划破了,你总不可以按着老子的脚指头按合同,房管中心不认脚指头。包一头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其实唐听山可以等你手指好了,把你麻醉再按合同。我心中咯噔一下,没想到这包一头这么阴险,居然想得出这个办法。房间里只有我们三个,我也不用装了,举起缠着绷带的手指,冷冷地盯着包一头:老子看指头快长好,再划……肖咪咪哭得满脸泪水:你有多少血来流啊,就算你把指头砍了,人家也是有办法的,那些被强拆的人家最后都是从了的。我哈哈一笑:老子现在是精神病,老子就不从,有本事让他把我的手砍下来按合同。包一头突然半跪在我床前央求:手指事小,证件事大,油条房我投了40万,前前后后也花了不少钱,我知道7400元平方米抵不过你受的苦,你心理上也接受不了唐听山,这样,赚的钱我那份,全给你,你把身份证和房产证原件给我,我去房管中心办证。这两证都在菜刀妹那里保管着,长城战时我怕油条房保不住,交给菜刀妹了。心中那一丝亮光又闪过,又熄了。肖咪咪哭了,跷着手指颤声说:你就成全一下我们,手指是你自己的,可这证件也有我们一份,手指头事小,身份证和房产证事大啊,你不交出来,我们就卖不到唐听山那里的……不知为何,心中那丝莫名其妙的亮光又闪过,更亮,挣扎了一下,还是熄了。看着肖咪咪满脸泪花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以前这头鹅每三天要做一次面膜,跟着我折腾了快一年,面容憔悴多了……可是老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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