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南航的CZ6220航班,夹在红男绿女大包小裹的队伍里往前走,忽然身后的空姐叫住我,把我安排到了头等舱。我以前也坐过头等舱,但都持的是头等票。今天居然持普通票而享受头等舱,心中顿生腐败之感,不禁惴惴焉。想起赫鲁晓夫母亲的一句话:“儿呀,这克里姆林宫的生活好是好,可共产党要是打回来,咱可咋办哪?”
抛下了领导和同事,独自坐到头等舱,三位空姐便轮流前来嘘寒问暖,格外垂青。原来该机组竟然都是我的粉丝,我一进机舱便被认出,机长遂命令将我隔离起来,单独囚禁也。
起飞后,自然免不了为各位空中天使签名,不过餐饮都给了我双份。我其实一份就饱了,但想起头天课上讲的鲁迅《在酒楼上》,吕纬甫为了不让阿顺姑娘失望,硬是灌下了足够自己吃一天的一大碗荞麦粉,我也就不枉人家的心意,把两份都吃了。个子高高的空姐问:“孔老师再来份儿米饭吧,牛肉的。”我连忙作揖:“饱了,饱了,真的不要了。”眼睛亮亮的那个空姐说:“我和我老公都喜欢读你的书,也喜欢看你的讲座。我们机长一会要来找你请教呢。”
大约飞了一半,机长来了,是个活泼的小伙子。我们谈了些大学和读书方面的事。飞机要下降时,他很有责任感地站起来,回到驾驶舱去了。
我在韩国的时候得知,飞机在头等舱不满员的情况下,机组可以安排普通乘客移坐过去。但今天对我的优待,显然是因为他们发自真心对我的喜欢。我从小就是“名人”,在我所生活的每一个圈子中,都受人瞩目,时间长了就煮得麻木了。但近年来此类情况的出现,使我暗自悚然,我隐隐觉得受之有愧。我真值得这般厚待吗?我想起博客上一位朋友批评我的话:因为你是孔庆东,所以你就不能发火!我当时心理上并不接受,凭什么我孔庆东就不能我行我素地活着?但此时此刻,我理解那位朋友的心情了。他,还有跟他一样态度的朋友们,并不是对我苛刻,而是真心对我寄予了某些希望。我如果坚持不从普通舱移到头等舱,那未免多少有些装蒜,他们并不因为我赖在普通舱就把我混同于其他乘客,除非他们没有认出我。我必须承认我现在不完全是“我”,而是那个似我非我的“孔庆东”了。说句矫情的话:我恨“孔庆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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