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当晚我同母亲商议,老哭不能医好父亲的创伤,于是决定我第二日清早到J镇上去请K医生。
父亲一夜并未说别的话,只是“哎哟!哎哟……”地哼;母亲坐在床沿上守着他,只是为无声的暗泣。我一夜也没睡觉——这一夜我完全消耗在幻想里。
第二日清早,我即到J镇上去请K医生。J镇距我家有四五里之遥,连请医生及走路,大约要一两个钟头。
维嘉先生!我真形容不出来人世间是如何的狠毒,人们的心是如何的不测!在这一两个钟头之内,我父母双双地被迫着惨死——他俩永远地变成黑暗的牺牲者,永远地含冤以终古!说起来,真令人发指心碎啊!当时我还是一个小孩子,一点幼稚的心灵怎能经这般无可比拟的刺激,我真不晓得为什么我没有疯癫,我还能一直活到现在。
原来我去后不久,刘老太爷派一些伙计们到我家来挑课租。他们如狼似虎的拿着扁担稻箩跑到我家来,不问我家愿意与否,就下手向谷仓中量谷。我母亲起初只当他们是抢谷的强盗,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刘老太爷的伙计。她本是一个弱女子,至此也忍不得不向他们大骂了。病在床上的父亲见着如此的情形,于是连气带痛,就大叫一声死去了——永远地死去了。母亲见着父亲死去,环顾室内的物品狼藉,以为没有再活着的兴趣,遂亦在父亲的面前用剪刀刺喉而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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