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墨镜,我当然想上街,也当然想去孟夷纯那儿,但后半天又起了风。西安什么都好,就是风多,风一刮起,你觉得窗外的空中有狼在嘷,有鬼在哭,有无数的人拿了铁棍榔头和砖头群殴,我就再没有睡着。五富是开门出去了几次,先是喊我把窗子关好,以防窗子吹开了震碎玻璃,后又是出去把放在楼台角的那些分了类的破烂用绳系好,压上砖头,再就喊黄八:黄八,黄八,你还不把伙房上的那些东西取下来,让风飘散啊?!但黄八睡觉死,七声八声喊不应,我就出来了,说:有你喊叫这长时间,你把那些东西都取下来了!五富说:他给我日了孙子啦,我给他取?话是那么说着,他还是去了伙房顶上。伙房顶上放着一大捆塑料袋,还有三包废包装纸,他提了那捆塑料袋往下扔,一脚没踏牢,人和袋捆子就扑咚跌下去。我说:五富,五富!他没吭声,吓得我赶忙拉开屋里电灯,让灯光从门里照下去,就往楼下跑,他一丝不挂的坐在塑料袋捆上查看他的交档。我说:没事吧?他说:多亏袋捆子垫着,屌碰了一下不要紧。我说:你啥都没穿?!他说:我睡觉不穿裤头。就又骂:黄八,黄八,屌要是伤了我和你没个完!而黄八始终没醒来。
天亮,风是小了,却又下了雨,风把尘土吹得天灰蒙蒙的,下了雨当然是好事,但雨是泥雨。五富光着膀子在楼台上站了一会,身上满是黄点,像只梅花鹿。这样的天气上街还能有什么破烂拾呢,五富就牢骚:只说多挣了五十元,没想又要歇一天!他问我干啥呀,我说能干啥?就怀念起清风镇那间大牛棚了。大牛棚以前伺养着三十头牛,后来土地承包了,牛没了,大牛棚成了雨天雪天村民聚众闲谝的场所。唉,西安城里如果有那么个大厅专供打工人在这样的天气里去享用就好了,那我们就可以见到更多的乡党,去说话,去诉苦,去打闹,各自带了小食品去交换着吃。西安城不为我们着想,那还是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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